1917年,安福胡同的春意盎然。
嚴婉兒手裡提著大包行李,跟著她嫂子邊走邊說,“我哥他?”
說得很隱晦。
像是她哥拿不出手。
她嫂子明娟苦笑,語氣也不甚明白,“前不久兒,河邊發現的。”
嚴婉點頭。
“他那段時間出去躲債去了,讓我彆管。”明娟繼續說,她丈夫愛賭,街坊四鄰都曉得。
帶著悲傷,她說話很慢,很有條理,拖曳的南方腔調,溫溫柔柔的。
“那天彆人讓我去認的時候……”她有點哽咽,說不下去,抽抽啼啼哭了兩聲,繼續講,“泡得不成樣子了。”
信上說了,在水裡不知道泡了多久,又是夏天,容易發臭,早早入土為安了。
嚴婉兒空出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明娟帶著兩個孩子
也沒個工作收入的。
但,以後確實會比現在好過一點。嚴鵬在世的時候,愛賭,一不順心就愛打人。
娶媳婦後,打媳婦最多了。
也和父母動過幾回手。
他爹沒辦法,私下裡都叫他孽子,表麵上喊他小祖宗。
那幾年,街坊的流言如刀殺人,他們舉家遷到南方去了,在那,遇到了明娟,結了婚,本以為會收著點。
明娟管不住他。
他賭。
還開始家暴。
老兩口子攔不住,讓嚴鵬帶著媳婦又回安福胡同了。
他們留在了南方。
明娟猶豫不決,“你爸媽來麼?”
“來。”再怎麼說,養了這麼多年,他們之間感情還算是深,人多落個這樣慘死的結局,不來,說不過去。
一個“來”字簡直決定生死,明娟的臉慘白,像是敷了一層白麵。
說著說著,兩人走到了安福胡同口。
沉寂了十年的係統突然出聲,獨屬於金屬的冰冷和清脆
“宿主,目標出現,是否提取原書內容?”
嚴婉兒的目光落在安福胡同口的一輛黑色低調的轎車上,車門緊鎖著,不遠處跟著一輛,一看就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嚴鵬兒看似隨意的問“嫂子,咱這小廟裡還有這樣的人嗎?”她輕笑,手指著轎車。
明娟的目光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他呀?”似乎很熟稔,引得嚴婉兒偏頭看她,“咱隔壁的。好像是個大人物,他家那邊每天從早到晚都熱鬨的很。”
十年光陰,說快也快,嚴婉兒都快要忘記還有他這個人了。
沒什麼好惦念的。
隻記得他愛哭,小氣的很,替她擋住一刀。
想到這裡,嚴婉兒的記憶才慢慢擦去灰塵,露出花瓶的瓷身來,清白明澈。
如果他沒有擋那一刀,故事早就在十年前斷了,他生生把倆人綁在一條名為不死不休的船上來。
嚴婉兒想下也下不去。
“怎麼個熱鬨法?”她偏頭問,腳步也放慢了。
“流水的戲台,天天唱著不同的調子,穿著西裝革履的年輕少爺進出著,名動京城的名伶跟著……”
按嚴鵬的說法是,一朝鼠得勢,兩腳朝天撅。
話說得刻薄。
嚴鵬想翻牆進去,被裡麵端槍的人打出來了。
也許是因為這,她丈夫才瞧不起隔壁那人的。
嚴婉兒勾唇輕笑,沒想到這麼多年,他竟變成這樣浪蕩輕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