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係舟偏頭盯著戲台子,蹺著二郎腿,腳尖隨著台上的韻輕輕晃動。
嚴婉兒餘光看他。
許是太入戲了,這人眉目間,竟也有了才子佳人的風流快活。
他笑著說“鬨得這樣僵。”慢條斯理的道來,“黎大總統怎麼可能還要屈尊降貴?”
語氣裡的不屑,還讓人以為是誰有那樣大的膽子,敢教他屈尊降貴似的。
這年年初,美國與德國斷交,並對其宣戰,日本緊隨其爹,他們又想讓我國參戰。
段總理高位短謀,想借著參戰獲得日本經濟和軍械支持,而黎大總統又不甘眼睜睜看著皖係壯大,便拒不在公文書上簽字畫押。
之所以說鬨得這樣僵。
是因為段總理因為此事而去職離京的。
“……你儂我儂,再不分離,若叫離彆來,先殺煞那劃銀河的王母,再斬首不給後悔藥的神仙,殺了和尚法海,又推倒雷峰塔,直殺得無人叫我們分離。”
戲台上幽怨直憤的戲詞傳來,字字威逼脅迫,讓人頓感殺意。
正如此時局般_山雨欲來風滿樓。
青年又問“那三哥,這最後是參戰還是不參戰呢?”
商係舟眯著眼,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細長的香煙叼在唇上齒間,一側嘴角微微下壓,露著邪氣。
青年立刻套著火柴準備給他點上。
噗呲一聲兒。
火柴在青年指間燃起,他護著風,遞了過來。
商係舟偏頭去接。
卻看見了一旁盯著他看得嚴婉兒,心頭一緊兒。
慌亂間,竟用手隔在煙與火之間。
掌心被燙了一下。
青年連忙拿著火柴,往後一甩,滅了。
他的話亮著傳來,“三哥,你沒事吧?”
商係舟搖頭,嘴裡還斜叼著一根香煙,戲台上的聲音兒清亮乾淨。
他仿佛定在那裡一般,眸光溫柔似水,柔情幻夢,兩指將煙取下來,笑著說
“抱歉,三哥一談到正經事就忘了周圍環境……”
也忘了她不喜歡煙味。
下意識的總想抽。
遇見她之後,抽煙時又下意識的看看她在不在附近。
嚴婉兒好奇“三哥,你是做什麼的?軍閥養得謀士嗎?”
她瞧商係舟不答,又自作聰明的問一句“幕僚嗎?”
煙已經丟在地上了。
戲文裡唱著
“化蝶繞墳飛,也不叫你哭長城,也不叫你受寒窯。”
商係舟像是被這句話牽魂引魄去了似的。
神情恍恍惚惚看著台上哭泣的花旦,那人身姿婀娜,麵容姣麗,蹙眉的一霎時,好像是年少時的嚴婉兒。
商係舟隻愣神片刻,便回心轉意過來。
他笑著跟嚴婉兒感慨道“三哥想找一個人共渡一生,既不想讓她做孟薑女去哭長城,也不想讓她做王寶釧去苦守十八年的寒窯……”
他聲調漸低,漸暗沉。
戲台上的人跪坐地上,也不再訴說了,隻哭哭啼啼的抹眼淚。
商係舟又言,帶著無奈的苦笑“三哥是不是……”他頓了一下,語氣苦澀,似乎有點說不出口,“太貪心了。”
怕說出來彆人都覺得他貪心。
始皇帝要修長城,萬喜良就不得不去服徭役。
薛平貴無權無勢,就被王寶釧父母嫌棄。
商係舟目光灼灼看著她,眼底有說不完的真摯情意。
嚴婉兒尬笑“哪有哪有?三哥小時候就這麼一個簡單的願望,到現在還是這個一個簡單的願望,算不得貪心的。”
商係舟聽了,心裡舒坦極了,麵上也壓不住,唇角微翹,“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