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望舒從前回家總要抱怨:“那病歪歪的死老太婆,整日窩在佛堂吃齋,裝什麼菩薩老佛爺,實則無能又摳搜,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將門婦。”
如今看來,老夫人雖吃齋念佛,持家管事怕是個厲害角色,才能把膝下人訓得如此服帖……
這也叫無能?
蘇望舒怕不是有眼疾?
“老夫人。”蘇令儀規矩問安,謹小慎微,生怕一個不慎會給母親帶來婆媳矛盾。
“你叫我什麼?”老夫人麵色一肅,像是不悅。
周遭的氣氛瞬間冷了幾分,其餘幾人嚇得低頭不言。
蘇令儀心裡咯噔一聲,屈膝更深,“……令儀愚鈍,不知該如何稱呼?”
即便是外姓人,她尊稱一聲‘老夫人’也不會出錯。
老夫人沒答她,隻是扭頭看向鴕鳥一般的陸懷瑾。
傻小子眼見躲不過去,乖乖仰頭問安:“祖母。孫兒有傷在身,實在不能下地問安啊。”
“你活該。”老夫人哼了一聲,低頭看回蘇令儀,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像是暗示,“可聽到了?”
蘇令儀反應片刻,忽然難以置信地抬眸:“祖……母?”
少女素衣黑發,膚白勝雪,眉眼嬌軟……她呆呆地仰頭時,宛如綠野間受了驚的小鹿,黑瞳濕漉漉的。
萌老太太一臉血。
“哎!”老夫人應得響亮,“這才是我的乖孫女啊!將軍府陽盛陰衰,我撚著佛珠盼啊盼,可算盼來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丫頭。”
她一擺手,心腹連姑姑便笑著送上一套珍貴的頭麵。
金銀玉石,綾羅綢緞。
還有一串極為珍貴的珊瑚血玉鐲。
“這玉鐲是老夫人的陪嫁,原想著給未來女兒做嫁妝,沒成想一連三胎都是兒子也就罷了,孫輩的也全是男丁。”連姑姑親自給蘇令儀戴上,邊為老夫人表明態度。
“幸好菩薩垂憐,送來了令儀小姐。老夫人連夜讓人將壓箱底的寶貝翻出來,全是給小姑娘準備的。”
“這太貴重了。”蘇令儀滿臉受寵若驚,想要取下來,卻被老夫人單手攬回桌前坐下。
“我的孫女自然值得最好的……你這一身太素了些,小姑娘就該金尊玉貴的嬌養著,就像你大嫂一樣。”
那力氣,大的蘇令儀心驚!
老夫人明明身體健壯,為何多年來一直稱病禮佛呢?
“祖母愛重,令儀就彆推辭了。”溫靜姝溫柔淺笑,勸她收下。
蘇令儀還要起身致謝,卻被老太太摟在身邊,姿態親昵。
前世,因著蘇望舒衝喜夜大鬨將軍府,很不受大家待見。所以老夫人並未親自主持家宴,卻也沒失了高門大戶的規矩,讓連姑姑親自送了見麵禮過來。
彼時,蘇望舒還因陸懷瑾的惡作劇生悶氣,本以為將軍府能回報厚禮以表歉意,沒想到連個正經家宴都沒有。
她氣得回家,對這位老夫人極儘詆毀之能事:“死老太婆小氣得緊,以為隨便賞些金銀綢緞,我就該感恩戴德地任由陸懷瑾欺辱嗎?一家子沒禮貌的土匪,難怪養出陸懷瑾這麼個沒用的紈絝。”
人心中的成見,果然是一座大山。
蘇望舒不思付出,卻霸道苛求身邊人將她捧在掌心寵,若是得不到便惡語傷人……
殊不知,這些金銀綢緞是她前世操勞半生都不曾享受過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