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目送她離開,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錢袋。
錢袋裡的銀子沉甸甸的,帶著李沐雪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一共十兩銀子,這就是蘇雲接下來活下去的本錢。
一部分要用來治傷。
背上的棍傷火辣辣地疼,若是不處理好,這副身子骨怕是就廢了。
另外還得租個能遮風擋雨的住處,總不能真把這漏風的破廟當家。
剩下的,是飯錢,是筆墨紙硯的錢,是通往“出人頭地”那條獨木橋的過橋費。
可錢總有花完的一天,必須得想個來錢的路子。
……
三天後,蘇雲來到徐靜明先生的私塾。
私塾坐落在滎陽郡最清淨的文德巷,巷口卻堵得水泄不通。
一輛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停在路邊,車簾掀開,走下來的都是些錦衣華服的少年郎。
他們手裡搖著玉骨折扇,腰間掛著名貴香囊,三五成群,高談闊論,眉宇間是掩不住的矜貴與傲慢。
空氣裡飄蕩著名貴熏香和脂粉的味道,與蘇雲身上廉價的草藥味格格不入。
他衣著樸素,麵容清瘦,獨自一人,像一滴清水滴進了滾油裡,瞬間被周圍的喧囂與華貴淹沒。
“喲,這哪兒來的叫花子?也敢到徐先生的門下來湊熱鬨?”
一個尖厲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寶藍色綢衫的公子哥,頭戴玉冠,手持一把灑金折扇,正是城中布政使的侄子,周貫。
周遭的公子哥們聞聲看來,見蘇雲一身寒酸,頓時發出一陣哄笑。
“周兄,你這話說的,萬一人家是來灑掃地下人呢?”
“下人?你看他那窮酸樣,怕是連下人都當不上吧!彆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想混進來偷東西的!”
蘇雲瞥了一眼周貫,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他自小的苦難生活,早就磨礪出強大的意誌,這種程度的譏諷,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進私塾要緊,沒必要為了跟一群紈絝呈口舌之快而誤了大事。
周貫見蘇雲不說話,隻當他是怕了,愈發得意,上前一步,用扇子尖戳了戳蘇雲的胸口:“喂,跟你說話呢,啞巴了?趕緊滾,彆把你身上的窮酸味兒蹭到本公子身上,晦氣!”
他身後一個五大三粗的家仆會意,立刻上前,伸手就去推搡蘇雲,嘴裡罵罵咧咧:“滾遠點!弄臟了我們少爺的衣服,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蘇雲敏捷地側身一躲,那家仆頓時一個趔趄,摔了個狗吃屎。
“你還敢躲!”
周貫手上的折扇一指蘇雲:“給我打!”
幾個家仆湧了上來,眼看著就要把蘇雲圍起來,這時候私塾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時辰到,都進來吧。”
門內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周貫冷哼一聲,揮退了家仆,昂著頭走進了私塾。
他雖然跋扈,卻也不敢在徐先生的私塾門口鬨事。
“識相的趕緊滾,彆讓本公子再看到你。”
經過蘇雲的時候,周貫輕飄飄地撇下一句話。
蘇雲笑著搖了搖頭,隨後也踏入了私塾的大門內。
院內,一位身穿灰色長袍、須發半白的老者正閉目養神。
他便是徐明靜,曾官至禮部侍郎,後因得罪權貴,辭官歸鄉,開辦私塾。
雖已不在朝堂,但門生遍布天下,在士林中威望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