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看了他一眼,聲音沒什麼起伏。“你去準備些夜宵,要熱的。”
徐耀祖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這是支開他,忙不迭地點頭。“好,我馬上去辦!”
他小跑著離開,院子裡隻剩下蘇雲和李沐雪。
李沐雪的目光落在蘇雲身上,她能感覺到,蘇雲帶回了一身比夜色更重的寒氣。
“出事了?”她問。
“燕王的人,找我了。”蘇雲走進書房,給自己倒了杯已經涼透的茶,一口喝乾。
李沐雪跟著走進去,反手關上了門。“他們想做什麼?”
“交易。”蘇雲將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他知道天庫,也知道天庫裡有一份先帝遺詔。”
李沐雪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那份讓你入京路上被截殺的遺詔?”
“對。”蘇雲坐下來,“他想讓我幫他拿到遺詔。作為交換,他會助我登上內閣首輔,給我兵權、財力,所有我想要的一切。”
書房裡陷入了沉默,隻有燭火在輕輕跳動。
“告訴陛下。”李沐雪率先開口,語氣果斷,“這是唯一正確的做法。把燕王的圖謀捅出去,讓他和陛下鬥。”
蘇雲搖了搖頭。
“然後呢?”他看著李沐雪,“陛下拿到遺詔,鏟除燕王,皆大歡喜。而我們呢?兩個知道了天庫和遺詔秘密的人,你覺得下場會是什麼?”
李沐雪的臉色變了。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活不長久。”蘇雲的聲音很冷,“告訴陛下,我們就會從一把有用的刀,變成兩個隨時可以滅口的麻煩。”
“那我們幫燕王?”李沐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更不行。”蘇雲再次搖頭,“與藩王勾結,圖謀先帝遺詔,這是誅九族的死罪。燕王是吃人的猛虎,靠過去隻會被他啃得骨頭都不剩。”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們怎麼辦?”李沐雪有些急了,“總不能坐著等死吧?”
“所以,這盤棋,得換個下法。”蘇雲眼中閃過一道光,“我不幫燕王,也不完全做陛下的刀。我要自己進去,看看那份遺詔,到底寫了什麼。隻有把最大的底牌握在自己手裡,才有資格跟他們談條件。”
李沐雪看著他,從他的眼神裡讀懂了那份瘋狂。
她正要說話,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三皇子那邊有動靜了。”
“他不是被圈禁了嗎?”
“人是圈住了,可他的人還在動。”李沐雪壓低了聲音,“我安插在衛戍營的人傳來消息,三皇子麾下的一名軍需官,昨天突然被破格提拔,調任京城衛戍軍的副將。”
蘇雲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副將?叫什麼名字?”
“叫錢斌。”李沐雪回答,“我查過他的底,這個人不僅是三皇子的死忠,而且……他跟之前被你掀翻的漕運總督李衛,是姻親。”
蘇雲慢慢站起身,在書房裡踱步。
三皇子,四皇子,漕運,衛戍軍……這些看似被打散的棋子,正在被一隻看不見的手,重新串聯起來。
“這不是三皇子一個人的手筆。”蘇雲停下腳步,“他沒這個能力。這是陛下在動手,她把四皇子打殘,又把三皇子手裡有用的棋子,安插到了更關鍵的位置。”
“陛下這是在做什麼?”李沐she不解。
“養蠱。”蘇雲吐出兩個字,“她把所有有威脅的毒蟲都放在一個罐子裡,逼著它們互相撕咬,最後活下來的,才是最毒,也最忠心的那一個。而我,就是她扔進去,攪動這個罐子的那根棍子。”
“她是在逼你。”李沐雪明白了,“逼你站隊,逼你出手,逼你在這場亂局裡,徹底成為她的人,或者……死。”
蘇雲沒有回答,他重新拿起桌上那張繪有皇城地下暗道的地圖,目光落在了“廢棄水利司”那幾個字上。
“我還需要更多的線索。”他將地圖收起,“我再去一次內閣大庫。”
第二天,蘇雲又一頭紮進了那間塵封的檔案室。
張敬之像往常一樣,坐在門口的案幾後,捧著一本古籍。他似乎沒注意到蘇雲的到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蘇雲也不打擾他,徑直走向最裡麵的那個小房間,繼續翻找那些關於“京城營造”和“水利司”的舊檔案。
他找了整整一個上午,直到光線從窗欞透進來,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年輕人,找什麼呢?”
張敬之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嚇了他一跳。他回頭,看見老學士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門口,正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