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燭火跳動。
蘇雲將那張從工匠陳工手裡得來的羊皮地圖,平鋪在書案上。然後,他從一個暗格裡,取出了那個從天庫得來的黑漆木盒。
打開盒子,裡麵那張繪製著皇城宮殿地下布局的圖紙,靜靜躺著。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張官方的、代表著皇權的地下圖紙,覆蓋在了那張民間的、用朱砂標記著暗道的羊皮圖之上。
兩張圖紙重疊的瞬間,蘇雲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羊皮圖上的朱砂紅線,像一條條蜿蜒的毒蛇,完美避開了官方圖紙上所有的防禦樞紐和崗哨位置。它們穿過被人遺忘的廢棄管道,利用著山體結構形成的天然空洞,最終,精準地連接了幾個讓他脊背發涼的地方。
一頭,是關著李沐雪的長樂宮。
一頭,是女帝日夜處理政務的禦書房。
還有一處,竟然通往已經幾十年無人問津的冷宮。
蘇雲的手指順著其中一條最粗的紅線緩緩移動。
“這不是暗渠……”他輕聲自語,“這是在皇宮底下,又建了一座看不見的皇宮。”
這座影子皇宮,能悄無聲息地監控君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後妃寢宮,甚至能在一夜之間,讓皇宮的主人換個姓氏。
“先生!”徐耀祖推門而入,手裡捧著一遝剛整理好的卷宗。
他看到蘇雲麵前那兩張詭異的地圖,愣了一下。
蘇雲沒有抬頭,指著地圖,聲音有些沙啞:“耀祖,你看這像什麼?”
徐耀祖湊過去,看了半天,隻覺得頭皮發麻。“先生,這……這是造反的路線圖啊!”
“不。”蘇雲搖頭,“造反,用的是刀兵。這張圖,用的是人心。它比刀子,狠多了。”
他收起地圖,重新坐回書案後。
“去,幫我查幾樣東西。”
“先生您吩咐。”
“去翻宮裡近五十年的修繕檔案,尤其是所有關於地宮、水道、宮牆加固的記錄。”蘇雲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異常清晰,“我不要你看修了什麼,花了多少錢。我要你把所有參與過的工匠、督造的官員、還有最後驗收簽字的人,把他們的名字,全都抄下來。”
徐耀祖倒吸一口涼氣:“先生,這……這得是幾百上千個名字,跟大海撈針一樣。”
“那就把海給我抽乾了撈。”蘇雲看著他,“我給你三天時間。”
“是!”徐耀祖不敢再多問,領了命令,轉身就往外跑。
三天後,徐耀祖拖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幾乎是撞進了書房。他把一遝厚厚的紙張拍在桌上,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先生……查到了。”
蘇雲放下手中的筆,拿起那遝紙。上麵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說。”
“五十年來,所有跟地下工程有關的記錄,工匠換了幾百人,督造的官員換了幾十人。但……”徐耀祖咽了口唾沫,壓低了聲音,“有一個姓氏,出現的次數太不尋常了。”
“姓張?”
徐耀祖猛地抬頭,滿眼都是震驚。“先生您怎麼知道?”
“說下去。”
“是!那些檔案裡,很多關鍵卷宗的督造官員那一欄,名字都被蟲蛀或者水浸,模糊不清。但卑職發現,他們的名字裡,總有一個‘敬’字,特彆清晰。”徐耀祖指著紙上的一個名字,“卑職翻了最早的一份,光和元年的檔案,上麵有一個完整的名字,叫……張輔仁。他是……是張敬之大學士的曾祖父。”
書房裡,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