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珩整了整衣袍褶皺,卻沒有換衣服的打算,舉步走出書房,徐慎之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踏入布置雅致的膳廳,秦景珩目光一掃,發現廳內隻設了六席。
除他主位和留給徐慎之的副席外,下麵左右兩側隻各設兩席。
此刻已坐了四人,皆是生麵孔。
秦景珩搭眼一瞧,這四人……氣度倒是不凡。
衣著料子上乘卻款式低調,坐在那裡姿態閒適,並無尋常商賈見到皇族時的局促諂媚,也無名士刻意表現的清高孤傲。
目光迎上秦景珩的打量時,平靜從容得不似常人,嘴角甚至都掛著如出一轍、極淺淡的笑意。
看不出多少敬畏,也無其他明顯的情緒,仿佛隻是來參加一場再尋常不過的聚會。
秦景珩在五六步外駐足,並未立刻上前。
那四人見狀,方才不緊不慢地起身,動作流暢地行禮,“見過昭王殿下。”
禮數周到,卻無半分熱絡。
秦景珩並未立刻回應,而是將探尋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徐慎之。
徐慎之立刻上前半步,低聲解釋道:
“殿下,四位先生遠道而來,言明欲與殿下談一筆……大買賣。”
他刻意在“大買賣”三字上略作了停頓。
秦景珩心中微動,有了些模糊的猜測。
他如今頂著監軍的名頭,又新封了昭王,手握一定的權柄。
比起在北境軍中聲望卓著的長姐,他在這方麵確實遜色不少,急需尋找自己的支持者。
可無論是想在軍中經營勢力,還是安撫地方,都離不開銀錢打點。
以往這些銀錢往來、商賈之事,他從不親自沾手,一概交由徐慎之處理。
隻是先前十六州水患,他名下諸多產業在夏秋兩季的進項極度縮水,正愁銀錢吃緊。
徐慎之此番安排,莫非是找到了新的可靠門路?
若果真如此,那安排這一場飯局,倒也值得。
心思電轉間,秦景珩麵上不動聲色,淡淡頷首:“原來如此,諸位請坐。”
“謝殿下。”四人再次齊聲道謝,從容落座。
很快,侍女魚貫而入,奉上菜肴。
秦景珩隻瞧了一眼,眉頭便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
隻見桌上擺著的,並非南境常見的辛辣鮮香風味,而是幾道極其精致的鳳京時令菜。
頭一道,溫湯暖玉羹。
這道羹的精髓在食材,取用的是鳳京周邊溫湯水域中所產的一種白鱔。
通體如玉,無鱗少刺,因其常年沐浴在溫泉暖流中,肉質異常肥美細嫩,且帶有一絲獨特的清氣。
白露時節,秋水漸涼,正是溫湯魚鮮最為飽滿之時。
然而,此魚離了溫湯獨特的水溫與水質,不出半日便會僵斃,風味儘失。
將鮮活暖玉鱔取最肥美的中段,用銀刀剔骨取肉,切成薄如蟬翼的魚片。
湯底則以鬆茸、枸杞與黃小米,用清泉文火慢熬一夜,濾得金黃澄澈的米湯。
上桌時,以滾沸的米湯當場衝入盛有生鱔片的玉碗中,瞬間將魚片燙熟,鱔肉如玉片般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