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到了約好的外國團隊考察日子。
天色才蒙蒙亮，許衛國就已經在村委會二樓的書記辦公室裡轉起了圈，腳下的木地板被他踩得“咯吱、咯吱”作響。
“小易啊，我說你怎麼就一點都不著急呢？”
他額頭上全是細密的細汗，每隔幾分鐘就要湊到窗戶邊，脖子伸得老長，一個勁地往村口方向張望。
“你說這幫外國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這個時候！”
“咱村現在到處都是工地，雖然沒啥灰，可這場麵……怎麼看也不適合待客啊！”
在許衛國的觀念裡，家裡沒收拾利索就讓客人上門，是天底下最失禮的事。
更何況，這次來的，還是“外賓”。
許易卻像是沒聽見他的抱怨，正用滾燙的開水，慢條斯理地衝洗著一套紫砂茶具。
水汽蒸騰，他的動作不疾不徐。
窗外那片足以掀翻天際的鋼鐵交響曲，似乎連他茶盤上的一絲水汽都無法驚擾。
“衛國叔，你再轉下去，這地板都快被你盤出包漿了。”
他將一杯澄黃明亮的茶湯，推到桌子對麵。
“坐下，喝口水，天塌不下來。”
“嘿，你這臭小子！”
許衛國嘴裡罵罵咧咧，身體卻很誠實，一屁股坐下，吹了兩下就端起茶杯“咕咚”灌了一大口。
“嘶……哈！我這不是替村裡操心嘛！”
“那可是外國考察團，招待不好，丟的可是咱們青禾村的臉，是國家的臉！”
許易看他一直那副火燒眉毛的樣子，終於放下茶壺，整個身子向後一靠，深深陷進寬大的老板椅裡。
他交叉起手指，好整以暇地看著許衛國。
“衛國叔，我問你個問題。”
“這幫人，不遠萬裡，漂洋過海地跑過來，真是來咱們這窮鄉僻壤旅遊看風景的？”
“那能是嗎！”
許衛國想都沒想就嚷嚷道，“肯定是衝著咱們的牛肉、咱們的菜來的！來談生意的！”
“這不就結了。”
許易兩手一攤，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既然是上門買東西的客戶，那你再猜猜，一個客戶最怕什麼？”
“怕……怕東西不好？”
“不對。”許易搖搖頭，“他們既然來了，就說明已經認可了咱們東西的品質。他們最怕的，是咱們的東西太好，產量太少，他們有錢都買不著！”
許易用手指點了點窗外。
“當他們看到，咱們的生態農場和養殖場，正在用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擴建，規模一下子翻了好幾倍的時候……”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問：“他們心裡，會想什麼？”
許衛國愣住了。
他下意識地順著許易的話往下想。
一群外國客戶，想買青禾村的東西，但是東西太少，根本買不到。
現在他們來了，親眼看到……農場在擴建，養殖場也在擴建！
這說明什麼？
說明馬上就有更多的產品了！
說明他們的錢，有地方花了！
這哪是工地啊！
這分明就是一台台正在組裝的、嶄新的印鈔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