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不高,卻有種無形的穿透力,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了過去。
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男人。
五十歲上下,穿著一身裁剪極為考究的靛藍色對襟衫。
他一踏進廠房,甚至沒看任何人,隻是鼻翼幾不可察地翕動了一下。
就是這個動作,讓他整個人猛地一頓,原本沉穩如山嶽的腳步,瞬間亂了半分。
“唐……唐老板?”
許衛東最先認出了來人,臉上有些驚訝。
來人正是天然居餐飲連鎖的掌舵人,唐鎮元。
“唐老哥,稀客啊,今天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許易也有些意外,笑著迎了上去。
“許老弟,好久不見。”
唐鎮元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火熱。
“不過看來我今天這趟,來得還真是巧!”
他本是恰好在這邊辦事,就過來青禾村瞅瞅,沒想到這麼湊巧。
他的視線,穿過許易,如同兩道實質的鉤子,死死鎖在了許衛國手上的那個小小玻璃杯上。
青禾村搞釀酒廠,他知道。
可這才多久。
酒就出來了?
這種釀酒速度超乎想象,更恐怖的是這股讓他這個老饕都差點當場失態的酒香!
他唐鎮元一生浸淫於珍饈佳釀,什麼樣的好酒沒見過?
天然居酒窖裡,那些動輒百萬的孤品,數十年份的絕版陳釀,他也不是沒有品嘗過。
可剛才在廠房外聞到的那一縷香氣,霸道、醇厚、又複雜到難以言喻,竟讓他這個老饕差點失態。
僅憑此香,他便敢斷定。
此酒,絕非凡品!
“這酒……”
唐鎮元繼續開口道,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許衛國正飄飄然呢,被他這麼一盯,渾身打了個激靈。
他下意識地就把手裡的杯子往懷裡縮了縮,活像護著崽的老母雞。
唐鎮元看著他那護食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但視線始終沒離開那個杯子。
“許主任,能不能……讓我瞧瞧?”
唐鎮元言辭客氣,但目光裡的渴望卻毫不掩飾。
“嘿,唐老板您這說的哪兒的話。”
許衛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杯子遞過去。
隻是那動作,依舊是萬分小心,生怕灑出來一滴。
唐鎮元鄭重地接過杯子。
他沒有立刻去聞,而是先低頭端詳。
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清澈透亮,輕輕一晃,杯壁上掛下一道道清晰粘稠的痕跡,像美人的眼淚,緩緩滑落。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光是這“酒淚”,就足以說明這酒的酯類物質含量高到了一個駭人的地步。
緊接著,他這才將杯口湊到鼻下。
閉上眼。
緩緩吸了一口氣。
轟!
那股香氣鑽入鼻腔的瞬間,唐鎮元這位品遍天下佳釀的老饕,大腦竟出現了刹那的空白。
這香氣蠻橫得不講道理,瞬間擊潰了他引以為傲的嗅覺壁壘,將無數種複雜的芬芳強行灌入他的感知深處。
前調是濃烈而不刺鼻的醬香。
緊隨其後的,是窖藏的陳香、清新的果香,甚至還有一絲極淡雅的花香……
一層疊著一層,一層推著一層,交織纏繞,形成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馥鬱芬芳。
這哪裡是酒?
這分明是能勾魂奪魄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