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遷的消息如插上翅膀,瞬間飛遍了清水河村、紅岩村,以及每一個被納入征遷範圍的偏僻角落。
一瞬間,這些平日裡寂靜得能聽見狗叫的村莊,徹底炸了鍋。
“啥?咱村要沒了,要並到青禾村去了?”
“我的老天爺啊,祖宗顯靈了,咱村的祖墳終於也冒青煙了?”
最初的疑問過後,是席卷整個村莊的巨大狂喜。
家家戶戶的門被猛地推開,人們從屋裡衝出來,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表情,奔走相告。
“活了一輩子,做夢都不敢這麼做啊!”
“以後咱也可以是青禾村的人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一個老漢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齜牙咧嘴,然後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
很多人更是顧不上矜持,三三兩兩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不知道是誰家,率先點燃了一掛鞭炮。
“劈裡啪啦——”
這響聲仿佛是一個信號。
緊接著,整個村莊都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硝煙彌漫,紙屑紛飛,仿佛不是拆遷,而是提前過了十年份的春節。
狂喜過後,幾乎所有人腦子裡都冒出了同一個念頭。
“打電話!快給娃打電話!”
無數個家庭,無數部手機,在同一時間向全國各地的工廠、工地、寫字樓、大學城,發出了內容幾乎完全一致的,帶著顫音的召喚。
“兒啊,彆上班了,趕緊回來!”
“閨女,請假,天大的事也給老子請假,立刻買票回家!”
一時間,一場奇特的“返鄉潮”在全國範圍內上演。
那些背井離鄉的年輕人,前一天還在為房租發愁,為惱人的KPI焦慮,為渺茫的未來而迷惘。
下一秒,他們就接到了那個足以改變一生的電話。
起初是懵的。
然後是不信。
直到他們顫抖著手點開那個置頂的官方公告,看見自家村子的名字赫然在列,看見那兩個足以讓任何人心臟停跳的選擇方案。
無數間狹窄的出租屋裡,爆發出與趙剛如出一轍的尖叫。
無數個嘈雜的工位上,響起了猛然拍案而起的聲音。
他們扔掉手裡的扳手,關掉電腦上的報表,推開宿舍的門,用儘全身力氣衝向車站,衝向機場。
他們的目的地,隻有一個——
家!
……
與此同時,就在雲州官網那份補償方案公示發布後的當天下午。
負責征遷工作的人員,已經兵分幾路,同時進駐了清水河村、紅岩村等幾個村落。
清水河村村委會大院。
青山鎮的老乾部周建國,看著眼前這亂哄哄卻喜氣洋洋的場麵,感覺自己幾十年的工作經驗都喂了狗。
他乾了半輩子的基層工作,征遷這塊硬骨頭啃過不知多少回。
每次下村,迎接他們的都是什麼?
是懷疑的眼神,是藏在門後準備錄像的手機,是怎麼也談不攏的補償價格。
他口袋裡永遠備著兩包煙,一包給自己提神,一包用來跟那些“釘子戶”磨嘴皮子。
可今天,他感覺自己像是走錯了片場。
他和雲州派來的帶隊乾部剛把車停穩,清水河村的李書記就帶著一大幫村民圍了上來。
那熱情勁兒,讓他都感覺仿若夢中。
“周乾部!領導!你們可算來了!我們等半天了!”
李書記黝黑的臉上笑開了花,一把抓住周建國的手。
村民們更是遞上一杯杯熱茶,不由分說地往他們手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