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屯的清晨，是被王金桂那刻意拔高的嗓門和幾個長舌婦在井台邊的竊竊私語打破的。
“……可不是嘛！那後山以前多清淨？自打住了人，你們沒覺得這屯子都晦氣了？周獵戶家的狗前兒個莫名其妙瘸了腿，趙老憨家的雞這兩天都不下蛋了！”
“金桂嫂子，你這麼說……是有點邪乎啊。”
“我還能瞎說？馬婆子都說了，那地方陰氣重，住久了的人，身上都帶著煞，誰沾誰倒黴！你們想想，老張家之前多順當？現在呢？再看看那些跟她走得近的，趙家、周獵戶……誰知道下一個輪到誰？”
王金桂挎著水桶，說得唾沫橫飛，眼睛不時瞟向周圍豎起耳朵聽的婦人。她刻意模糊了張家倒黴的原因，將一切歸咎於唐蓧蓧的“煞氣”。
愚昧往往是最好的武器。
很快，一股不安的情緒就像井台邊的水漬，在屯子裡悄然蔓延。
有些人看後山的眼神又帶上了之前的忌憚，連帶著對趙家、周家都疏遠了些。趙鐵柱媳婦去借籮筐，都碰了個軟釘子。
“蓧蓧，你彆往心裡去，王金桂那張破嘴，吐不出象牙！”周大山媳婦氣不過，跑來後山寬慰唐蓧蓧，順便把聽到的閒話學了一遍。
唐蓧蓧正在整理晾曬的草藥，聞言動作頓了頓，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淡淡道：“嬸子，我知道，清者自清。”
她早就料到王家會來這一手。
詆毀名譽，孤立她，是成本最低也最有效的攻擊方式。
【小因，推演王金桂下一步最可能采取的實質性行動。】她在心中冷靜詢問。
【推演中……消耗能量15點。基於目標（王金桂）性格及當前處境分析，高概率行動：1.製造意外，如縱火、破壞水源，嫁禍宿主。2.勾結外部人員（劉老歪）實施強行綁掠。3.利用宿主“看病”事宜製造醫療事故假象。其中，選項1和3操作相對簡便，且能進一步強化“煞星”汙名。推演結束。當前能量：52/200。】
製造意外，或者醫療事故……
是時候收網了，目標——張大牛。
她之前隱忍不發，一是能量不足，二是缺少一個引爆的契機。現在，能量雖不寬裕，但夠用。
而王金桂散布的謠言，正好成了她反擊的導火索——她要讓所有人看看，到底誰才是張家真正的“災星”！
她借口要去采幾味稀有的草藥，獨自進了更深的山。
在一個僻靜的山坳裡，她集中精神，對係統下達了指令。
“小因，深度掃描張大牛，我要他無法辯駁的、足夠讓他身敗名裂甚至牢底坐穿的鐵證！重點檢索：盜竊、破壞集體財產、流氓行為……所有可能存在的罪行！”
【深度掃描目標（張大牛）……檢索其行為痕跡及潛在罪證……消耗能量25點。檢索中……】
【檢索到重大因果節點：】
【1.盜竊生產隊倉庫糧食：兩年內，先後三次於深夜潛入生產隊廢棄倉庫，盜取遺留的玉米種子及黃豆共計約一百五十斤，贓物部分食用，部分變賣予鄰縣糧販。關鍵物證：藏於張家後院雞窩下方第三塊石板下，用油布包裹的記賬紙條（記錄變賣數量金額）及少量殘留豆種。】
【2.破壞集體財產（林木）：去年秋，私自砍伐後山集體林區成年鬆樹三棵，製成椽子，藏於家中柴房隔層，預備用於搭建偏房。】
【3.流氓行為（未遂但情節惡劣）：三個月前，於鎮上集市尾隨獨行年輕女性（紡織廠女工李秀蘭）至僻靜處，意圖不軌，因受害者激烈反抗並呼救未得逞，但致其手臂擦傷，受到嚴重驚嚇。此事被張大牛威脅不得聲張。】
【掃描結束。當前能量：27/200。】
能量瞬間消耗大半，但得到的回報是震撼的！
盜竊集體財產！破壞林木！流氓行為！
任何一條在八十年代初的農村，都是足以毀掉一個人甚至一個家庭的嚴重罪行！尤其是盜竊和破壞集體財產，一旦坐實，勞改數年都是輕的！
唐蓧蓧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蕩。這些證據，足夠了！而且，比她自己預想的還要致命！
首先要拿到物證。雞窩下的紙條和豆種是關鍵。
當天夜裡，月黑風高。
一道纖細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到張家後院外。
借助係統的精準定位和夜色掩護，唐蓧蓧如同靈貓般翻過低矮的土牆，避開看家狗，精準地摸到雞窩下，撬開第三塊石板，取出了那個用油布包裹的小包。
裡麵果然有幾張皺巴巴的紙條和一小撮已經乾癟的黃豆。
得手後，她毫不停留，迅速撤離，將物證藏回後山。
接下來，是人證和輿論。
她不需要直接出麵告發，那樣太刻意，容易引來同情弱者的反彈。她需要讓這些事，“自然而然”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第二天，屯子裡關於唐蓧蓧“煞氣”的謠言還在發酵，但一些更隱秘、更勁爆的流言，開始在某些特定人群中悄悄傳遞。
先是那幾個曾與張大牛一起鬼混、手腳也不甚乾淨的年輕後生，在賭錢時“無意間”聊起張大牛曾經吹噓自己偷生產隊糧食“神不知鬼不覺”的往事。
接著，負責看守後山林子的老孫頭，在與人喝酒時，“偶然”提起去年秋天好像看見張大牛鬼鬼祟祟從林子裡扛著東西出來，當時沒在意，現在想想……
最後，是關於鎮上紡織廠那個叫李秀蘭的女工的傳聞，說她前段時間確實受了驚嚇，請假了好幾天，有人看到她家裡人去鎮上派出所門口轉悠過，似乎想報案又不敢……
王金桂還在孜孜不倦地散布著唐蓧蓧的“煞氣”，卻渾然不覺，一張無形的大網，正朝著她兒子，朝著整個張家，緩緩收緊。
火已經點著，隻等東風。
而這股東風，很快就來了——屯子裡決定召開全體社員大會，重新劃分今年的自留地。
幾乎每家每戶都要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