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琰獨自站在閣樓裡,右眼望著窗外的陽光,左眼的位置空蕩蕩的,隻剩下一個黑洞,不斷有鮮血流出。他撿起地上的短劍,踉蹌著走出閣樓,朝著京城的方向走去。他知道,父親的罪孽還沒有結束,韋家的冤案雖然昭雪,但還有更多的秘密等待著他去揭開。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陰霾。左眼的鮮血不斷流下,滴在官道上,形成一串鮮紅的腳印,像是在訴說著這段跨越十年的恩怨情仇。蕭琰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方,隻留下那座廢棄的莊園,在陽光下靜靜矗立,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蕭琰拄著短劍走在官道上時,右眼的視野總覺得空落落的。左眼的傷口纏著浸血的布條,每走一步,布條與皮肉摩擦就傳來一陣鈍痛,可比起心口的沉重,這點痛倒顯得微不足道。棗紅馬跟在他身側,不時用腦袋蹭蹭他的手臂,像是在安慰,它蹄子踏過的地麵,還殘留著昨日從莊園帶出的黑血痕跡,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暗光。
離開莊園已有半日,可韋若雪消失前釋然的眼神,韋忠佝僂著背影遠去的模樣,還有父親蕭策隱藏了十年的秘密,像無數根線纏在他心頭,越收越緊。他本想直接前往京城,將韋家冤案的全部真相呈給陛下,可走了沒多遠,左眼的傷口突然開始發燙,纏著的布條下,竟傳來一陣熟悉的刺痛——那是以往靠近“臟東西”時才有的感覺,可此刻他明明離莊園已經很遠了。
“怎麼回事?”蕭琰停下腳步,伸手摸向傷口,指尖剛碰到布條,就被燙得縮回手。布條下的皮膚像是燒紅的烙鐵,隱約有紅光透出,順著布條的縫隙,還能看到一絲暗紅的血絲在蠕動,和他左眼未失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棗紅馬突然嘶鳴起來,前蹄不安地刨著地麵,朝著莊園的方向揚起腦袋。蕭琰順著它的目光望去,遠處的韋氏莊園上空,竟飄著一層淡淡的血霧,血霧中隱約能看到一道纖細的影子,正朝著他的方向揮手——那身影的輪廓,分明是韋若雪。
“她不是已經……”蕭琰心頭一震,左眼的刺痛驟然加劇,紅光透過布條愈發刺眼。他突然想起韋忠說過的話,父親用韋若雪的左眼做藥引,而自己的左眼本就帶著蕭家的遺傳病,如今韋若雪的左眼雖歸位,可自己傷口裡殘留的“邪氣”,似乎還在與莊園產生感應。
“必須回去看看。”蕭琰咬了咬牙,調轉方向,朝著莊園的方向踉蹌走去。棗紅馬緊跟在他身邊,蹄子踏過的地麵,那些殘留的黑血突然開始發燙,順著地麵的裂縫,朝著莊園的方向蔓延而去。
再次抵達莊園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血霧籠罩在莊園上空,斷壁殘垣在血霧中若隱若現,像是一頭蟄伏的巨獸。蕭琰剛踏上莊園的青石板路,左眼的傷口就“噗”地一聲,滲出一縷鮮血,鮮血在空中飄了幾寸,竟朝著莊園深處飛去,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
“是在帶我去什麼地方?”蕭琰握緊短劍,順著鮮血的方向走去。青石板路上,原本枯黃的藤蔓此刻竟泛著暗紅的光,藤蔓的紋路裡,似乎有鮮血在流動,指引著他朝著莊園的後院走去——那是他前兩次都未曾去過的地方。
後院的景象比前院更加破敗,地麵上散落著破碎的瓦礫,牆角堆著幾具早已腐朽的棺木,棺木的蓋子都敞開著,裡麵空空如也。蕭琰剛走到一口棺木前,左眼的傷口突然劇烈疼痛起來,傷口處的紅光暴漲,照亮了棺木內壁——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號,和之前在閣樓暗格看到的圖騰一模一樣,隻是這些符號的顏色更鮮豔,像是剛用鮮血繪製而成。
“這些符號到底是什麼?”蕭琰湊近查看,指尖剛碰到棺木,符號突然亮起紅光,一道血色的虛影從棺木中飄了出來。虛影穿著一身鎧甲,麵容模糊,可身形卻與父親蕭策極為相似。
“父親?”蕭琰失聲開口,左眼的傷口再次滲血,血絲在空中凝聚成一道細線,與血色虛影連接在一起。
虛影緩緩轉過頭,聲音沙啞而模糊:“琰兒……彆再查了……”
“為什麼?”蕭琰追問,“韋家滅門是不是你做的?你用韋若雪的左眼做藥引,到底是為了什麼?”
虛影沉默了片刻,緩緩抬起手,指向後院的一口枯井:“真相……在井底……但你要記住,有些真相……比死亡更可怕……”
話音剛落,虛影突然消散,棺木內壁的符號也隨之暗了下去。蕭琰看著那口枯井,井口布滿了蜘蛛網,井壁上長滿了青苔,隱約能聽到井裡傳來“滴答”的水聲,像是有人在井底滴水。
左眼的傷口還在發燙,殘留的血絲不斷朝著井口飄去,像是在催促他。蕭琰深吸一口氣,找來一根枯木,小心翼翼地探向井底,枯木觸到井底時,傳來一陣“哢嚓”聲,像是踩碎了什麼東西。
他借著傷口處的紅光,低頭看向井底——井底鋪滿了破碎的瓷片,瓷片上畫著一些圖案,圖案裡有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子,正被一個鎧甲男子挖走左眼,而女子的眉眼,正是韋若雪,男子的麵容,赫然是年輕時的蕭策。
“這是……”蕭琰的心臟猛地一縮,左眼的刺痛再次襲來。他突然注意到,井底的角落裡,放著一個木盒,木盒上刻著“蕭氏秘錄”四個字。
他用枯木將木盒勾了上來,打開木盒,裡麵放著一本泛黃的冊子和一枚青銅令牌。冊子的第一頁,寫著蕭家遺傳病的秘密:“蕭氏一族,每代男子皆患‘血瞳症’,十年發作一次,發作時左眼溢血,痛不欲生,若不用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女子左眼為引,便會化為嗜血厲鬼,屠戮四方……”
蕭琰繼續往下翻,冊子上記載著父親的字跡:“嘉靖二十三年,吾血瞳症將發,恰逢韋家有女若雪,陰年陰月陰日生,本欲求其左眼為引,卻不料韋家遭奸臣陷害,誣陷韋家通敵。吾借機帶走若雪,本想保她性命,待病愈後送她回家,可奸臣卻派人追殺,若雪為護吾而死,吾無奈,隻得取其左眼保命……後屠韋家滿門,實為斬草除根,防奸臣利用韋家後人報複……”
“原來如此……”蕭琰的手不住地顫抖,冊子上的字跡漸漸模糊,右眼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與左眼傷口的鮮血混在一起。他終於明白,父親並非無情,隻是被遺傳病和奸臣所迫,而韋若雪的死,竟是為了保護父親。
就在這時,莊園上空的血霧突然散去,一輪明月升起,照亮了整個後院。井底的瓷片突然發出紅光,拚成了一幅完整的圖案——圖案裡,韋若雪穿著嫁衣,笑著將一枚梅花銀簪遞給蕭策,而蕭策手裡,拿著一枚與他腰間一模一樣的“蕭”字玉佩。
“蕭琰……”韋若雪的聲音從空中傳來,溫柔而平靜。蕭琰抬頭,看到韋若雪的虛影站在月光下,穿著一身潔白的衣裙,左眼明亮如初,“我早就知道真相了,當年在戰俘營,我故意讓你挖走我的左眼,是為了讓你活下去,也為了讓你父親能繼續活著,查清韋家被陷害的真相……”
蕭琰愣住了,右眼的淚水洶湧而出:“若雪,對不起……我一直誤會了你,誤會了父親……”
“彆說對不起。”韋若雪的虛影緩緩靠近,伸手輕輕拂去他臉上的淚水,“我從未怪過你,也從未怪過你父親。如今奸臣已除,韋家冤案昭雪,我也該安心了。隻是……蕭家的血瞳症還沒解決,這枚青銅令牌,能找到治愈血瞳症的方法,你一定要好好利用它,彆再讓蕭家的人重蹈覆轍……”
韋若雪將青銅令牌遞給蕭琰,虛影漸漸變得透明:“蕭琰,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這太平盛世。”
“若雪!”蕭琰伸手想抓住她,卻隻抓到一片空氣。韋若雪的虛影徹底消散,月光下,隻剩下他獨自站在枯井旁,手裡拿著青銅令牌和那本秘錄。
左眼的傷口突然不再疼痛,殘留的血絲也漸漸消失,傷口處傳來一陣清涼的感覺,像是被月光洗禮過。蕭琰低頭看向傷口,布條下的皮膚竟開始愈合,雖然左眼再也回不來了,但那困擾了他多年的刺痛,終於徹底消失。
棗紅馬走到他身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臂,發出一聲溫和的嘶鳴。蕭琰撫摸著馬的鬃毛,抬頭望向明月,心中的陰霾終於散去。他知道,父親和韋若雪的心願已經完成,而他的使命,才剛剛開始——他要帶著青銅令牌和秘錄,前往京城,找到治愈蕭家血瞳症的方法,然後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第二天清晨,蕭琰騎著棗紅馬,離開了韋氏莊園。陽光灑在他身上,溫暖而明亮,左眼的傷口已經愈合,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他回頭看了一眼莊園,斷壁殘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平靜,仿佛所有的恩怨都已隨風而逝。
官道上,蕭琰的身影漸漸遠去,他手裡的青銅令牌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指引著他走向新的未來。而那座廢棄的莊園,依舊矗立在原地,見證著這段跨越十年的恩怨情仇,也等待著下一個被命運牽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