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能好到哪兒去呢?”宮人搖頭,“冷宮份例本就克扣得厲害,餿了的飯菜、發黴的饅頭是常事。冬天沒有炭火,棉衣也是又薄又破,凍得身上滿是凍瘡。宮裡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誰會把一個冷宮裡的‘皇子’當回事?欺負、打罵……怕是沒少挨。聽說殿下小時候,沉默得像個影子,一雙眼睛黑沉沉的,看人的時候……唉,不像個孩子。”
不像個孩子……
蘇清言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墨境玄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那裡麵時常翻湧的暴戾、偏執、以及偶爾流露出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脆弱……
在這座冰冷、絕望、充滿怨恨的宮殿裡,他吃著餿飯,穿著破衣,聽著生母的怨恨和詛咒,在欺淩和漠視中,一點點磨礪出堅硬的殼,也冰封了那顆本該溫熱的心。
她忽然覺得胸口悶得發疼。作為作者,她當初寫下這些設定時,隻覺是塑造人物必要的背景,輕描淡寫。
可當這一切通過宮人之口,化作具體而微的“餿飯”、“破衣”、“埋怨”、“凍瘡”時,那分量竟如此沉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看著那扇緊閉的宮門,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孤獨的身影,在寒冬裡蜷縮,在暗夜裡睜著那雙過於早熟的眼睛,守著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
墨境玄……
她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那身堅硬盔甲之下,藏著的是怎樣一副傷痕累累、從未被溫柔以待過的靈魂。
“走吧。”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鼻尖的酸澀,轉身離開,不再回頭看那冷宮一眼。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皇宮乃至整個京城都沉浸在睡夢之中。
突然,一陣尖銳的走水鑼聲劃破夜空!
“走水了!走水了——!”
“皇宮西苑起火了!”
“不好了!朱雀大街也起火了!”
“城東糧倉!糧倉也著火了!”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慌亂的腳步聲、木材燃燒的劈啪爆裂聲瞬間將寧靜撕得粉碎。
蘇清言被外麵的喧嘩驚醒,推開窗戶,隻見遠處多個方向同時亮起衝天的火光,濃煙滾滾,將半邊天際染成不祥的赤紅,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煙味。
皇宮內瞬間亂作一團,太監宮女如同無頭蒼蠅般奔跑呼號,侍衛們匆忙調動,水龍局的車馬聲、號令聲混雜在一起。
皇帝被驚動,強撐著病體來到殿外,看著四處火起,龍顏大怒,又驚又懼:“怎麼回事?!為何多處同時起火?!”
墨瀾序聞訊立刻趕來皇宮護駕,指揮侍衛加強戒備,並派人探查火情。
攝政王也匆匆趕到,他衣冠略顯不整,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震驚與憂憤,跪地疾呼:“陛下!京城多處要地同時起火,此絕非偶然!”
他話音剛落,便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掃向蘇清言所在的方向,語氣沉痛:“京城遭遇此劫,臣恐……恐是某些不祥之人,引來的禍端未儘,乃至天怒蔓延啊!”
這話幾乎是指著鼻子說剛來皇宮的蘇清言是災星了!
蘇清言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她站在廊下,仔細觀察著遠處的火光和宮內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