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昭看著窗外,雪幕把路燈暈成一輪輪模糊的光圈,像被水浸濕的舊照片。
“不重要。”她說。
男人笑了一聲,聲音低啞,像砂紙磨過玻璃。
“聞夫人沒告訴你?”
“她隻說,”聞昭頓了頓,聲音輕得像雪落,“我不是她女兒。”
男人沒再說話,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節奏古怪,像某種暗號。
車子駛出彆墅區,拐上環城高架,雪小了,路燈一盞接一盞掠過,光影在聞昭臉上切割,忽明忽暗。
她低頭,拆開紙袋,抽出身份證。
照片裡的少女還是齊耳短發,眼神卻不再空洞,像一潭深水,表麵結冰,底下藏著暗湧。
姓名那一欄,寫著:聞昭。
她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很久,久到男人以為她會哭。
但她沒有,隻是把身份證放回紙袋,拉上車窗遮光板,靠回座椅,閉上眼。
“還有多久?”她問。
“四十分鐘。”
“能睡一會兒嗎?”
“可以。”
她側過身,臉貼著冰涼的車窗,呼吸在玻璃上暈出一小片白霧,又迅速消散。
男人把空調溫度調低兩度,打開音響,放的是一首老歌,女聲低吟淺唱,歌詞模糊,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車子穿過隧道,燈光驟暗,又驟亮。
聞昭的睫毛顫了顫,沒睜眼。
她夢見一隻兔子,耳朵缺了一隻,棉花從破口裡探出頭,對她說話,聲音卻像自己的——
“你終於,要回家了。”
她伸手去抱它,兔子卻化作雪,從指縫漏下去,落在地上,變成一串腳印,腳印儘頭,是一扇黑色的門,門上用白漆噴著兩個字母:SC。
她醒來時,車子已停在一棟灰色大樓前。
樓體方正,沒有窗,隻有一排排窄長的通風口,像無數隻閉著的眼睛。
雪停了,天卻更暗,雲層壓得很低,像隨時會塌下來。
男人替她拉開車門,冷風灌進來,她縮了縮脖子,把黑色塑料袋抱在懷裡,像抱著一隻死去的寵物。
“歡迎來到,”男人說,“收容所。”
聞昭抬頭,看了一眼大樓頂端,那裡沒有招牌,隻有一塊鏽跡斑斑的金屬牌,上麵用陰文刻著一行小字——
【異常實體臨時收容中心·SC02】
她邁步,踏上台階。
雪在她身後,無聲地落下,覆蓋了她來時的腳印,像從未有人走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