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掀起的一角,像被看不見的手指勾住,隻露出銀盤裡冰山一厘——
那是一團被對折的“臉”,皮膚薄得透光,五官卻保留完好:眼角下垂,嘴角上揚,像在哭又像在笑;下頜線齊整,仿佛被人用裁紙刀沿著骨骼輕輕劃開,然後對折成方塊,塞進盤子。
聞昭腳步未停,鞋底碾碎薄冰,發出“咯吱”一聲脆響。沈策伸手想拽她後臂,卻隻抓到一把冷空氣。
“聞昭!”他壓低嗓音,“彆過去。”
她側頭,給了他一個“安靜”的眼神,繼續向前,直到鞋尖抵住女人影子的邊緣。
白大褂女人依舊保持九十度躬身,托盤的手穩得出奇,像被焊死在半空。
“誰送的禮物?”聞昭問。
“聞夫人。”女人機械地回答,聲音平板,卻帶著濕漉漉的哭腔,仿佛喉嚨裡灌了未乾的眼淚。
聞昭垂眸,指尖勾住黑布,輕輕一抖——
整張“臉”完全展開,竟沒有血,隻有一層乳白的霧在皮膚下緩緩流動;五官被放平後,像一張被熨鬥燙過的照片,唯獨左顴骨處缺了一塊,形狀赫然是——兔耳。
聞昭懷裡,舊兔子突然抽搐,棉絮裡發出極細的“吱”音,像指甲刮過玻璃杯。
下一秒,盤子裡的“臉”睜開眼。
瞳孔是淡金色的,和聞昭眉心那道未睜的豎線一模一樣。
它盯著她,嘴唇未動,卻有聲音直接鑽進她耳蝸——
“姐姐,你把我的耳朵藏哪兒了?”
沈策猛地拔槍,槍口對準銀盤,卻聽“嘭”一聲悶響,白大褂女人直挺挺跪下,額頭撞在地麵,發出木材斷裂的脆聲——她嘴裡湧出一串黑色冰晶,劈裡啪啦落在地上,瞬間長成一株株小指高的“玻璃薔薇”,花蕊裡裹著縮小的人臉,每一張都在重複同一句話:
“耳朵還我——耳朵還我——”
聞昭右手壓住舊兔子,左手兩指並攏,以指為刃,劃破掌心。
血珠滴落,砸在“臉”的左顴骨缺口。
“哢噠”,像鑰匙卡進鎖孔。
銀盤裡的霧頓時倒吸,整片“臉”迅速卷曲、折疊,最終縮成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白色骰子,六個麵分彆刻著:聞、昭、照、星、河、兔。
骰子落地,滾到聞昭鞋尖,停住——朝天的一麵,是“兔”。
與此同時,所有玻璃薔薇同時炸裂,黑晶碎成粉塵,在空氣中拚出一張動態圖:
雪夜,聞家彆墅,聞夫人把那隻白色羽絨服遞給聞照照,口袋裡滑出一張對折的照片——照片裡,年幼的聞昭抱著完好無損的兔子,站在一片陌生灰色大樓前,樓體上隱約可見“SC02”。
畫麵最後一秒,照片被火機點燃,火舌舔上兔耳,耳尖焦卷成灰。
粉塵圖消散,走廊重歸寂靜。
沈策的槍還舉著,掌心卻滲出冷汗:“剛才的影像,你看見了?”
聞昭彎腰,拾起白色骰子,指腹摩挲“兔”麵,輕聲道:
“看見的是過去,燒掉的是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