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桃花還在簌簌飄落,慕雲清將那枚桃木小劍仔細收進袖中,指尖仍能觸到木雕上未磨平的棱角——那是雅雅當年反複雕刻時,不小心留下的痕跡。
他抬頭時,正撞見塗山雅雅偷偷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見他看來,又立刻板起臉,將無儘酒壺往他懷裡一塞。
“愣著乾什麼?走了!”她轉身就往桃林外走,紅色衣裙掃過滿地花瓣,卻沒注意到自己的腳步比來時慢了許多,特意等著身後的人跟上。
慕雲清提著酒壺快步追上,目光落在她耳尖未褪的紅暈上,忍不住打趣:“方才是誰說要喝死我?這才剛開喝,就怕了?”
“誰怕了!”塗山雅雅猛地回頭,卻正好撞進他含笑的眼眸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含糊道,“……回塗山喝,那裡有我藏了十年的醉仙釀,比你這破酒壺裡的好喝百倍!”
二人並肩走出桃林,遠遠便見塗山紅紅和塗山容容正坐在石頭上等候。容容眼尖,先看到了他們,立刻拉了拉紅紅的衣袖,小聲道:“姐姐,雅雅姐和恩公回來了!”
紅紅抬頭望去,隻見那道白衣身影與自家二妹走在一起,雅雅臉上雖仍帶著慣有的傲氣,嘴角卻藏不住笑意——這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鬆弛。她下意識站起身,剛想上前,卻被容容輕輕拉住。
“姐姐彆急,讓他們先過來。”容容眨了眨眼,眼底滿是狡黠。
待慕雲清與雅雅走近,容容立刻蹦蹦跳跳地迎上去,仰頭望著慕雲清:“恩公,你和雅雅姐聊完啦?我們什麼時候回塗山呀?”
“現在就走。”塗山雅雅搶先答道,說著便要去牽容容的手,卻被容容巧妙避開。
“雅雅姐,你之前還說紅紅姐她們偷跑不帶你,現在你不也和恩公單獨待了好久嘛。”容容笑著打趣,紅紅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雅雅臉頰一紅,伸手去撓容容的癢:“死丫頭,敢調侃我?看我不收拾你!”
容容笑著躲到慕雲清身後,慕雲清抬手攔住雅雅,無奈道:“好了,彆鬨了,再耽誤下去,天黑前就到不了塗山了。”
雅雅這才停下動作,卻仍瞪了容容一眼,轉而對紅紅道:“紅紅,你帶著容容走前麵,我和他斷後。”
紅紅點頭應下,牽著容容的手率先往前走。容容邊走邊回頭,見雅雅正低頭和慕雲清說著什麼,慕雲清偶爾點頭,陽光落在二人身上,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姐姐,你說恩公會不會留在塗山呀?”容容小聲問。
紅紅望著前方蜿蜒的山路,想起慕雲清斬殺道士時的果決,想起他在父母墓碑前的落寞,輕聲道:“不知道,但他若願意,塗山隨時歡迎他。”
身後,慕雲清正聽雅雅說著塗山這些年的變化:“……去年冬天來了一夥山妖,想搶塗山的狐裘,被我打跑了,現在周邊的妖怪都不敢來惹事。對了,我還在塗山後山種了一片桃林,等明年開花,比這裡還好看!”
慕雲清靜靜聽著,偶爾插一兩句,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雅雅的側臉上。風吹起她的發絲,露出耳尖的絨毛,與當年那個紮著高馬尾、在桃樹下練劍的少女漸漸重合。
“雅雅,”他忽然開口,“當年桃溪村的事,你……”
話未說完,便被雅雅打斷:“我知道不是塗山做的。”她側過頭,眼神格外認真,“你走後第二年,我偷偷去查過,那些村民的傷口是劍傷,不是妖爪造成的。隻是當時沒人信我,我便隻能守著塗山,等你回來親自澄清。”
慕雲清心中一暖,原來她早已為塗山洗刷了冤屈,隻是在等他回來。他剛想再說些什麼,雅雅卻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彆煽情了,趕緊走!回塗山我還要和你比劍,這次我肯定能贏!”
慕雲清笑著點頭,望著前方紅紅與容容的身影,又看了看身邊的雅雅,忽然覺得,這一路的顛沛流離,都在遇見他們的這一刻,有了歸宿。
四人沿著山路前行,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鳥鳴與笑聲交織在一起,遠遠傳向山林深處。而塗山的方向,正有嫋嫋炊煙升起,等待著遠行之人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