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正居這輕飄飄的兩句話,像兩記無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振的臉上。
王振那張原本還因聖眷在握而洋洋得意的臉,“騰”的一下,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殺人?
沾血?
他一個在深宮裡摸爬滾打,靠著揣摩人心、玩弄權術上位的內廷司禮監,哪裡見過真刀真槍的沙場!
木正居看著王振那副又怒又窘的模樣,卻連多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反而是掃視起底下跪伏的滿朝文武
他的聲音恢複了平靜:“老夫癡長百餘歲,曆經六朝,老眼昏花,隻問諸位一句。”
“太祖高皇帝當年立下的鐵牌,如今……還掛在宮門上嗎?”
此話一出,那些年輕的言官或許隻聽出了警告。
可站在龍椅旁,本因被皇帝袒護而有些飄飄然的王振,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這麼直挺挺地癱跪在了冰冷堅硬的金磚上。
木正居沒有理會癱軟的王振,他的目光落在了掌管刑律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魏源身上。
“老夫垂垂老矣,自認為在教導完幾位不成器的徒弟之後,記性也不大好了。”
“敢問二位大人,按我大明律,內臣乾政,該當何罪?”
那兩位法司的最高長官,此刻隻覺得頭皮發麻,汗如雨下。
他們顫抖著出列:“回……回首輔……按太祖祖訓……當……”
“當”了半天,他們也不敢說出後麵那兩個字。
“剝皮。”
木正居替他們說了出來。
他頓了頓,又慢悠悠地補了兩個字。
“淩遲。”
兩個詞,從他那乾癟的嘴唇裡吐出,整個奉天殿,鴉雀無聲。
之前那些叫囂的年輕官員,此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而癱在地上的王振,聽到這兩個詞,兩眼一翻,竟是直接嚇得昏死過去。
直到這時,木正居才終於重新麵向龍椅上已經麵無人色的朱祁鎮。
他微微躬身,語氣依舊平靜:“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為將者,非但要熟讀兵書,更需身經百戰,有臨機決斷之能,有萬夫不當之勇。”
“王公公於內廷之事,或許是把好手。但統帥三軍,與國之精銳、天下安危相托。”
“老臣以為,不妥。”
這番話說得極為客氣,沒有一個臟字,但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陛下。
老臣,是在救你。
你,險些成了不孝之君。
還有你那個寶貝太監就是個廢物,讓他去帶兵,茅坑裡打燈籠找屎!
朱祁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感覺自己和王振一起,被這個老頭子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扒光了衣服羞辱。
他想反駁,可木正居的話句句在理,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難道要他說,王振雖然沒殺過人,但很有殺人的天賦嗎?
那不成笑話了!
就在朱祁鎮騎虎難下,憋屈得快要爆炸的時候,木正居卻主動給了他第二個台階。
“不過,”木正居話鋒一轉,“陛下念及王公公忠心,欲委以重任,此乃君臣之情,老臣亦能體諒。”
朱祁鎮一愣,下意識地抬起頭。
隻聽木正居繼續說道:“依老臣之見,大軍出征,後勤輜重、糧草調度乃是重中之重。”
“王公公心思縝密,於算學一道頗有天分。”
“不如就由王公公出任‘總監軍’,不參與前線戰事,隻負責監察糧草軍需,確保大軍無後顧之憂。”
“如此,既能人儘其才,又不負陛下信重,陛下以為如何?”
總監軍?
監察糧草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