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相?
不是權相,不是奸相。
是鬼。
神鬼莫測的鬼。
朱元璋端坐在龍椅上,麵沉如水,一言不發。
他那張老臉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唯有他自己清楚,胸膛裡的那顆心,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著。
鬼相……
這個詞,實在是太貼切了。
一個能算儘人心,連自己妻兒都能當祭品,借一場東風便吹散五十萬大軍的讀書人。
他不是鬼,誰是鬼?
一個能讓後世子孫皇帝都活在他的陰影裡,一個被譽為“在世聖賢”又被唾罵為“冷血屠夫”的怪物。
他不是鬼,誰是鬼?
朱元璋甚至覺得,這個木正居,比他這個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開國皇帝,更像一隻真正的惡鬼。
自己隻是殺人。
而這個木正居,他誅心!
相比於朱元璋內心翻江倒海,殿下的文武百官則更在意天幕的上一段話。
那句關於洪武三十五年的預告。
起初他們還沒聽出什麼不對,可都是人精,稍一回味,便覺出了天大的破綻。
“等等!”
一個須發皆白的禮部老臣,像是被誰踩了尾巴,猛地從隊列裡跳了出來。
“洪武三十五年?!”
他這一聲高呼,驚醒了所有還沉浸在“鬼相”二字震撼中的人。
奉天殿前,短暫的死寂之後瞬間炸開了鍋。
“神仙莫不是算錯了?”
“正是!天幕曾提過陛下駕崩於洪武三十一年,哪來的三十五年!”
文官們徹底亂了套,引經據典,交頭接耳,仿佛天幕犯了什麼不該犯的常識性錯誤。
就連剛才還在殿外偷著樂的燕王朱棣,也收斂了笑意,他心裡咯噔一下,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然而,相較於文官們的憤怒與不解,龍椅之上的朱元璋,才是最懵逼的那個。
彆人不知道,他自己還不知道嗎?
天幕之前清清楚楚地說過,他,朱元璋,駕崩於洪武三十一年,享年七十!
那這該死的洪武三十五年,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難道……
一個荒誕到極點,卻又讓他心頭狂跳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瘋狂滋生。
難道……咱死了以後,年號沒廢,由皇太孫接著用?不對!那傻孫子登基,改元建文了!
難道……是咱死了四年以後,嫌棺材板太硬,又自個爬了出來,把皇位傳給了老四,然後才心滿意足地躺回去?!
這個念頭一出來,朱元璋自己都被嚇得一哆嗦,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子後麵,感覺陰風陣陣。
可除了這個解釋,他實在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
但要是這麼解釋,朱允炆又是怎麼回事?
咱要是還活著,那傻孫子是怎麼登基的?又是怎麼被老四一路打到南京城下的?
咱要是還活著,能眼睜睜看著他倆叔侄相殘?
咱要是還活著,還輪得到那個叫木正居的鬼神,在咱大明的江山上翻雲覆雨?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不止朱元璋,全場所有人都懵了。
他們看看天幕,又看看龍椅上沉默得可怕的皇帝,感覺自己的腦子,徹底成了一團漿糊。
“父皇。”
太子朱標的聲音,將朱元璋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父皇,您……龍體無礙吧?”朱標壓低聲音,滿是擔憂,“這天幕之言,或許隻是神仙的玩笑之語,當不得真。”
“玩笑?”朱元璋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字,聲音沙啞。
“標兒啊,你信嗎?”
他抬起頭,“反正,咱不信。”
“這神仙,從出現到現在,可曾跟咱開過一次玩笑?”
朱標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