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訴陛下,就說,老臣年紀大了,耳朵聽不清。”
“實在不知陛下所說何意。”
頓了頓,他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
“要不,就勞煩陛下他,親自來這東海之上,與老臣分說分說。”
這個傳旨的太監身子一個踉蹌,險些當場厥過去。
我勒個……耳朵聽不清?還讓皇上親自來一趟?
這哪裡是抗旨,這分明就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隻能把頭埋得更:“奴婢……奴婢遵命。”
他硬著頭皮接下這足以誅九族的“口諭”,正準備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對了。”木正居卻又叫住了他。
太監的身子猛地一僵。
隻聽那個蒼老卻平穩的聲音,再次響起。
“還有一事,煩請公公一並向陛下報備。”
“先皇禦賜的那柄打皇鞭,前些日子,老臣不小心又給翻出來了。”
“公公放心,沒有彆的意思。”
木正居老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慚愧”的神色。
“隻是想著,此等關乎皇家威嚴的重要之物,老臣之前竟不慎丟失,實乃天大的罪過。”
“如今僥幸尋回,自當第一時間,向陛下報備一聲,以安君心。”
這話一出,旁邊的幾名將領憋得滿臉通紅,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差點沒當場笑出聲來。
我勒個去!
絕!太他娘的絕了!
用最恭敬的語氣,說了最狠的話!
……
當甲板上再次恢複清靜,隻剩下木正居與大將樊忠二人時。
這位跟隨木正居多年的悍將,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驚駭與疑惑,向前一步,壓低了聲音。
“木公,我等……為何不撤軍?”
“這小小彈丸之地,似乎……似乎也並無什麼,值得您冒著如此奇險,去強行攻占吧?”
聽著樊忠的話,木正居固執地搖了搖頭。
他轉過身,重新望向那片在火光中沉淪的土地。
“樊統領,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不必要知道。”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遙遠的追憶。
“如果可以,我早在永樂皇帝在世之時,就打過來了。”
這句話,讓樊忠心中猛地一驚。
永樂之時?那豈不是近五十年前?
他瞬間意識到自己多嘴了,連忙單膝跪地,垂首道:“是末將多言,請木公恕罪!”
木正居卻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
“無妨。”
他緩緩開口,“若換做平常,我說不定真的會給那個坐在龍椅上的小弟子,留兩三分薄麵。”
“可如今,戰爭打到一半,不打了,這算什麼事?”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我們已經讓他們屍骨遍野,此刻若不趁勢將其徹底漢化,那代價是什麼?”
木正居的聲音,在海風中飄散,卻清晰地傳入樊忠的耳中。
“在他們心裡,我們,早已是燒殺搶掠的侵略者。今日若不能將他們一次性、徹底地打服、打殘、打到斷了脊梁!”
“那迎接我們後代子孫的,便是無窮無儘的報複,以及沿海永無寧日的海患之險。”
他蒼老的眼眸中,倒映著遠方的火光,那火光深處,仿佛有無數未來的怨魂在嘶吼。
“甚至,說不定哪一天,他們會打到我們的舊都南京。”
“甚至……製造一場大屠殺,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