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丟下這句話,人已經走出了大殿。
整個金碧輝煌的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蕭逸塵,和一眾親兵,以及地上那具慢慢變冷的屍體。
蕭逸塵的世界觀和價值觀,被衝擊得七零八落,正在艱難地重組。
他看著沐瑤消失的門口,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傳旨太監,最後,他的手,撫上了腰間的佩劍。
這一次,他握得很緊。
……
沐瑤走出大殿,一股夾雜著雪花的寒風迎麵撲來,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剛才在大殿裡那一番操作,看似行雲流水,但她心裡早就快被嚇死了。
畢竟,她隻是一個普通的現代社畜,殺人這種事,也是頭一回。
好在,原主這具身體的心理素質似乎不錯,並沒有出現太大的不適反應。
殿外的台階下,一排排親兵肅立在風雪中,紋絲不動。
在隊伍的最前方,一個身材魁梧,麵容剛毅的中年將領,正焦急地來回踱步。
他看到沐瑤出來,立刻大步迎了上來。
“王妃!”
來人是鎮北王麾下的第一副將,龐萬裡。
“殿裡的事……”龐萬裡欲言又止,臉上滿是擔憂。
沐瑤抬起手,製止了他的話。
她環顧四周,然後用一種不大不小的音量開口:“剛才裡麵的動靜,龐副將都聽到了嗎?”
龐萬裡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撓了撓後腦勺:“王妃的嗓門……有點大,末將離得近,聽到了一點點。”
沐瑤看著他。
這個“一點點”,怕不是連她罵蕭逸塵是豬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她也不點破:“龐副將,陪本妃走走吧。”
龐萬裡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抱拳應道:“末將遵命!”
他轉頭對身邊的親兵低聲吩咐了一句。
很快,那名親兵就捧著一件厚實的白色狐裘大氅跑了過來。
“王妃,風雪大,您披上。”
龐萬裡接過大氅,親手為沐瑤披上。
溫暖的狐裘包裹住身體,隔絕了北境的嚴寒。
沐瑤攏了攏大氅,邁步向著的關樓上的馬道走去。
龐萬裡落後半步,沉默地跟在她身後,成了她最忠實的護衛。
風雪從關樓上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積雪,打在人的臉上,帶著刀割般的刺痛。
沐瑤攏了攏身上厚實的狐裘,溫暖的觸感讓她從方才的殺戮和對峙中,找回了一絲屬於自己的溫度。
她沒有回頭看大殿裡的情況,隻是沿著寬闊的馬道,一步步向前走。
積雪在她的錦靴下發出“咯吱”的輕響,身後,是龐萬裡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著。
四周除了風聲,再無他物。
直到走到一處垛口,可以俯瞰整個鎮北王府,以及遠處被風雪籠罩的城池,沐瑤才停下腳步。
她沒有回頭,依舊看著遠方,開口打破了沉默:“龐副將,對於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龐萬裡在她身後站定,這個鐵塔般的漢子,身上還帶著一股未散的血氣。
他沒有絲毫猶豫,粗獷的嗓音裡壓抑著滔天的怒火。
“王妃,恕末將直言!”
“皇上欺人太甚!王爺為他鎮守國門,與胡人血戰數年,身上大小傷疤上百處!沒有王爺,他蕭景南能在京城安安穩穩地當他的太平皇帝?他倒好,搶了王爺的……摯愛不說,現在還要王爺的命!這是人乾的事嗎?!”
他的話語粗鄙,卻充滿了最樸素的憤慨。
沐瑤轉過身,看著這個滿臉絡腮胡,麵容剛毅的副將。
她能看到,這個男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眶是紅的,拳頭是攥緊的。
“我問的不是皇帝。”沐瑤的口吻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問的是,我們的鎮北王,蕭逸塵。”
龐萬裡的憤怒,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瞬間凝固了。
他張了張嘴,那句“王爺太懦弱”在喉嚨裡滾了無數圈,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那是他的主帥,是北境的戰神,是他們所有人心中的天。
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王爺他……”龐萬裡憋了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蒼白的辯解:“王爺他……隻是太重情義,太忠君愛國了……”
他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臉上發燙。
沐瑤看著他這副樣子,沒有為難他。
這個憨厚的副將,心裡比誰都清楚,隻是那份忠誠,讓他無法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