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就繼續抓!關到大街上,也要給老夫抓!”
他就不信,他堂堂監國,手握京城所有兵馬,還鎮不住這群亂臣賊子!
“報!”
又一名禁軍將領快步入殿。
“稟告大人!我們……我們抓到首惡了!”
周文淵精神一振:“誰?”
“沐家大公子,沐淵亭!”
大理寺,最深處的天牢。
陰暗,潮濕。
沐淵亭穿著一身囚服,安靜地坐在草堆上,身上帶著幾處傷痕,但神情平靜。
周文淵在一眾官員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他揮退了所有人,隻留下自己。
他看著眼前的沐淵亭,那個曾經的狀元郎,那個沐家的麒麟子。
“沐淵亭。”他的聲音沙啞,壓抑著滔天的怒火:“你可知罪?”
沐淵亭抬起頭,笑了笑:“祭酒大人,學生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周文淵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沐淵亭的鼻子:“你煽動百姓,蠱惑人心,意圖顛覆朝綱,樁樁件件,都是誅九族的大罪!”
“周祭酒錯了。”沐淵亭搖了搖頭,那雙在黑暗中依舊明亮的眼睛,直視著周文淵:“我不是在顛覆朝綱,我是在開啟民智。”
“我不是在蠱惑人心,我是在告訴他們,人,生來就不該做奴隸。”
“至於誅九族……”沐淵亭的臉上,露出一絲悲憫:“這個腐朽的製度,害死的九族,還少嗎?”
周文淵被他這番歪理邪說,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指著沐淵亭,你了半天:“冥頑不靈!你真是冥頑不靈!”
“老夫現在就上奏陛下,將你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可以。”
沐淵亭的回答,淡然得可怕:“周祭酒隨時可以殺了學生。”
“但是,你殺了一個沐淵亭,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沐淵亭’站出來。”
他頓了頓,看著周文淵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輕聲問道:“況且,周祭酒,您……真的敢殺我嗎?”
這句話,像是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在了周文淵的身上。
他所有的怒火,瞬間熄滅。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
是啊。
他敢殺沐淵亭嗎?
沐淵亭是誰?
是沐風的兒子。
更是沐瑤的親哥哥!
殺了沐淵亭……
周文淵完全不敢想象,那個女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連皇帝都敢頂撞,連皇權都敢踐踏。
殺一個他小小的監國,恐怕比碾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沐瑤手裡的權力,到底有多大?
周文淵不知道。
但這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他看著眼前平靜的沐淵亭,忽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被關在籠子裡的囚徒。
他抓了人。
卻不敢殺。
他想平息這場動亂。
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
他就像一個妄圖用雙手去堵住堤壩決口的人,可那洪水,已經滔天。
“你……”
周文淵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敗了。
敗得一塌糊塗。
他一生都信奉的忠君愛國,他一生都維護的綱常倫理,在這一刻,被現實擊得粉碎。
沐淵亭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緩緩站起身:“周祭酒,時代變了。”
“您守著的那套舊規矩,護不住蕭家的江山,也救不了這天下的百姓。”
“放手吧。”
周文淵踉蹌著後退一步,狼狽地轉身,逃也似地離開了天牢。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會被這個年輕人的話,徹底擊潰自己的道心。
……
回到禦書房。
周文淵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他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抓捕文書,看著那些鮮紅的名字。
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一個家庭。
他想起了自己下令抓人時,那股要肅清寰宇的決心。
何其可笑。
他什麼都肅清不了。
他隻是在用一場更大的混亂,去掩蓋另一場混亂。
他以為自己是執棋人。
到頭來,卻發現自己連棋子都算不上。
真正的執棋人,自始至終,都在那座被禁足的景陽宮裡,冷眼旁觀。
怎麼辦?
放了沐淵亭?
那他這個監國的臉麵何在?朝廷的威嚴何在?
不放?
就這麼關著?
那外麵的亂局,隻會愈演愈烈。
等到陛下親征歸來,看到一個爛攤子,他周文淵萬死難辭其咎。
更何況……
那個女人,會允許他一直關著她的哥哥嗎?
周文淵打了個寒顫。
他不能再等了。
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這件事,他解決不了。
整個朝堂,也沒人能解決。
能解決這件事的,隻有一個人。
……
景陽宮內,靜得落針可聞。
與外麵那個翻了天的京城,像是兩個世界。
實際上,也確實是兩個世界。
在獨立位麵中,沐瑤剛剛種下最後一株草藥。
一百平方公裡的土地,如今被規劃得井井有條,成片成片的珍稀藥材,在她的意念下茁壯成長。
種糧食,能養活多少人?
但如果是藥材,那價值就完全不同了。
醫療,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最暴利的行業。
這些藥材,無論是將來自己用,還是拿出去換取資源,都是一筆無法估量的財富。
整整半個月。
她幾乎將所有心神,都投入到了這片土地的建設中。
即便是用意念操控,也耗費了她大量的精力。
沐瑤睜開眼,退出了獨立位麵。
她剛坐起身,殿門就被輕輕推開。
是春禾。
“娘娘,您醒了。”
春禾的臉上,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焦慮。
“監國周大人,派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