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沐瑤放下了望遠鏡。
姚青一怔。
沐瑤轉過身,目光掃過艦橋內每一名屏息凝神的軍官。
她的眼神,讓他們想起了兩個月前,在海州總督府裡,那個降下雷霆之怒的女總統。
“所有戰艦,向前推進一公裡。”
“什麼?”姚青的瞳孔微微收縮:“閣下,四公裡距離,雖然仍在敵方火炮的理論最大射程之外,但……存在被流彈擊中的風險。毫無必要。”
“有必要。”沐瑤的聲音斬釘截鐵。
她走到巨大的海圖桌前,用纖細的手指,在代表著朝和國海岸線的位置,輕輕劃過。
“盧梁海峽,我們敗了。不是敗在船不堅,也不是敗在炮不利,是敗在了傲慢和愚蠢上。”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李世忠以為,他是在進行一場狩獵。結果,他成了被狩獵的獵物。”
“今天,我站在這裡,就是要讓你們所有人都親眼看清楚,看清楚我們和他們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差距。”
她抬起頭,目光如刀,直視著姚青。
“我要讓我們的士兵,能親眼看到敵人的炮口在對我們瞄準。”
“我要讓他們,能聽到敵人的炮彈無力地落在我們麵前的海水裡,發出的可笑聲響。”
“我要讓他們,在最近的距離上,感受絕望,然後,再親手製造絕望!”
“我需要一場儀式。”沐瑤緩緩說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場用敵人的鮮血和哀嚎,來洗刷我們恥辱的儀式。一場告訴我們自己,也告訴全世界,炎黃共和國的戰爭,到底是什麼模樣的儀式!”
艦橋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已經不是一場單純的軍事行動。
這是一堂課,一堂用最血腥、最殘酷的方式,重塑這支軍隊靈魂的實踐課。
姚青深吸一口氣,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慮煙消雲散。
她終於明白了,沐瑤需要的,不僅僅是勝利,更是一種從精神到肉體,對敵人進行徹底碾壓的絕對意誌。
“是!總統閣下!”她猛地立正,聲音鏗鏘有力:“全艦隊,目標敵方海岸線,向前推進一公裡!”
命令通過旗語和無線電,迅速傳達到了艦隊的每一艘戰艦上。
龐大的鋼鐵艦隊,再次啟動。
三十艘巡洋艦,如同一堵移動的鋼鐵城牆,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緩緩向著江戶灣的海岸逼近。
四公裡。
這個距離,讓灘頭上的朝和國士兵們,爆發出了一陣微弱的歡呼。
“他們進來了!他們進入射程了!”
“開炮!開炮!”
老將木村信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瘋狂的希望。
他不懂海戰,但他知道,任何武器,都有它的最佳射程。
敵人如此托大,或許,這就是神風再次眷顧的征兆!
“全軍聽令!”他抽出那柄祖傳的武士刀,高高舉起,用儘全身的力氣嘶吼:“為了天皇陛下!為了大朝和帝國!開——炮——!”
“轟!轟!轟隆隆——!”
一千二百門土炮,在各自指揮官的號令下,幾乎在同一時間,噴吐出了憤怒的火焰和濃密的黑煙。
整個海岸線,瞬間被硝煙所籠罩。
無數顆黑色的實心鐵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飛離炮口,劃過一道道高低不一的拋物線,砸向那片鋼鐵森林。
這是朝和國賭上國運的齊射,是他們全部的怒火與希望。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的心臟,都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那些被寄予厚望的炮彈,在飛行了兩三公裡後,便後繼無力,一顆接著一顆,如同下餃子一般,“噗通”、“噗通”地掉進了距離共和國艦隊還有一公裡之遙的海水裡。
海麵上,濺起了一片片微不足道的水花。
就像一個孱弱的孩童,用儘全力扔出石子,卻連巨人的腳邊都碰不到。
隻有寥寥數發,由最精良的火炮、用最優質的火藥打出的炮彈,勉強飛越了三公裡的距離,然後在距離“複仇者”號數百米外的地方,無力地沉入海底。
灘頭上的歡呼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臉上的希望,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隻剩下無儘的錯愕和絕望。
他們的“海岸長城”,他們的全力一擊,甚至沒能給敵人帶去一絲一毫的困擾。
這已經不是戰爭,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羞辱。
“複仇者”號的艦橋上,氣氛同樣凝重。
但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壓抑到極致的,混雜著屈辱與憤怒的嗜血渴望。
年輕的軍官們,透過望遠鏡,清晰地看到了那些炮彈落水的狼狽模樣。
他們想起了在盧梁海峽,被無數火箭和火船包圍的絕望。
想起了那些在烈火和爆炸中哀嚎著死去的同袍。
兩種景象,在他們腦中形成了最尖銳、最殘酷的對比。
原來,在絕對的技術代差麵前,勇氣和意誌,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現在,輪到我們了。”
沐瑤的聲音,如同死神的低語,在寂靜的艦橋內響起。
她沒有下達複雜的指令,隻是看著姚青,平靜地吐出了幾個字。
“開始吧。”
姚青的眼中,燃起了複仇的火焰。她轉向通訊官,聲音冰冷而清晰,不帶一絲情感。
“傳我命令:全艦隊,目標敵方岸防陣地。主炮,副炮,無差彆飽和式火力覆蓋。”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不用節省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