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當門拉開的那一刻，毫無防備的康玄直接被擊穿了，心理防線被擊穿了。他一把捂住嘴巴，可下一秒還是瘋狂地嘔吐起來。而他身邊的白淺陌則是皺眉地看著身邊和麵前的一切。
一股強烈的腐臭味兒彌散在空氣中，康玄他們麵前的，可以說是一塊整齊的“花田”。隻不過它種的不是花，而是人。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被埋在泥土裡，許多人已經停止了呼吸，變成了一具具可憐的屍體。而無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腦袋露在外麵，接受著陽光的浸潤，身體深埋在土壤裡，吸收著大地的養分。
看著一顆顆人頭被碼得整整齊齊，康玄的麵色蒼白不已，他嘔吐不止，幾乎連膽汁都要吐出來。
眼前的這一幕，極大地刺激著他的生理和心理，他前半生所謂的凶險，在眼前這片詭異的“花田”麵前顯得不值一提，這也是他第一次見識到人世間另類的醜惡。
現在，康玄總算明白金戈為什麼要讓他自己開門了，恐怕他早就算到了可能會出現這麼恐怖的一幕，才會選擇令自己承擔。而果不其然，第一次見識到另類黑暗的康玄直接被擊垮了，那些吐出的穢物就是最好的證明。
相比於康玄的窘態，白淺陌幾乎可以用鎮定自若來形容，似乎她早已見慣了這世上汙濁的一麵。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貼心地蹲下身子，輕輕拍著康玄的背，幫助他渡過眼前的難關。
康玄單手撐地，另一手死死地攥著，他甚至不敢抬眼去看，他長這麼大才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惡心恐怖的場麵，他的胃裡一陣翻湧，眼角難受得也是擠出了兩滴眼淚。
空氣裡彌漫的腐臭味兒不停地刺激著他的神經，康玄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些屍體凸出的眼珠，驚恐的表情。
一想到這裡，康玄的身體就止不住地顫抖。雖然康玄過往幾年自詡地獄，可他依舊是在象牙塔裡長大的孩子，不用為了生計拚死搏殺，不用每日與流血犧牲相伴，甚至可以說他被柳家保護地很好。
可今天，一切都變了。
今天所見的一切都突破了他的認知。可以說，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的死人，而且死狀還這麼詭異。發自內心的恐懼不停折磨著他，逼迫著他在刹那間成長，或崩潰。
這種情況下，康玄做出了選擇。在白淺陌的攙扶下，他一點點地站了起來，強迫自己去看、去適應眼前這驚悚的一幕。如果承受不了就吐，吐完了接著看，看完了再吐，吐完了再看。
循環往複下，甚至他都沒有意識到，由於過度的緊張，自己抓著白淺陌的那隻手異常用力，甚至在她的皓腕上留下了一道紅印。可白淺陌卻一聲不吭，隻是靜靜地攙扶著他，陪他熬過這一切。
在經受了大量折磨之後，康玄終於慢慢適應了這種驚悚。他的呼吸趨於平穩，鼻腔也開始適應這種刺激性的臭味兒。當他再度抬眼望向眼前這恐怖的“花田”時，不適慢慢化為了悲傷。
也許是人的本性，尚為少年的康玄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無辜之人以如此淒慘的方式逝去，心中也不免湧上一抹酸楚。他雙手十指相扣，輕輕地閉上眼睛，微微低頭，神色虔誠，表達對逝者的哀傷與尊重。
白淺陌揉了揉手腕，看著康玄如此虔誠的行為，她並沒有說什麼，也是跟著照做了起來，同樣抒發著自己對眼前這一顆顆人頭的尊重。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康玄眉宇間的哀傷逐漸變化，最終化為了一股衝破天靈蓋的憤怒，一種極端的憤怒，人神共憤的那種。從此刻起，他就在心底裡默默發誓：自己一定要讓這個玷汙生命的混蛋付出應有的代價！
“我要殺了他。”康玄偏過頭去，相當鄭重地對白淺陌說道。
“嗯，你不是在殺人，而是在救人。殺掉一個壞人可能會拯救無數因其私欲而死的無辜者，我會陪著你的，等你我二人有能力了，便將其格殺。”白淺陌順著康玄的話勸導道。
“不過眼下，我們還是先救人吧。”白淺陌話鋒一轉，“這些人裡還有一些能喘氣兒的，還有拯救的希望。而且你彆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是來找柳大娘的兒子的。”
“這個是嗎？”康玄伸手指向一個頗為清秀的青年說道，他的樣貌剛好符合之前柳大娘的描述。
“應該就是他了，不過……他們似乎都陷入了沉睡，要強行將他們給挖出來？”白淺陌皺著眉自言自語道。
“金爺，你有辦法嗎？”康玄在腦海中詢問道。
“看起來……像個死局。”金戈的麵色也是相當凝重。
金戈話還沒說完，康玄身邊的白淺陌先動了，她徑直走向這恐怖的花田，一步步跨過許多人頭，最終在這片花田的正中央停下。
“她在乾什麼？”康玄問道。
“她也看出來了。”金戈眯著眼說道。
白淺陌緩緩蹲下身子，沒有動手，而是抽出背後的唐刀，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挖掘著花田正中央的泥土。在她的小心挖掘下，很快泥土裡出現了一朵花，一朵尚未成熟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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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滿是肮臟與恐怖的人體花田中，竟然誕生了一朵真正的花，而且它格外美麗。翠綠的莖稈插在泥土裡，白色的花苞微微盛開，露出了裡麵淡粉色的花蕊。唯一有些恐怖的是，這朵花紮根的地方，泥土是刺眼的鮮紅，似乎被鮮血浸泡過一樣。
“這朵花很不一般，似乎這片花田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開出這朵花，於鮮血中盛開，這裡所有“植物”的生命力都被被抽取出來供養著它。”白淺陌蹲下身子，仔細地端詳著，但手上卻不再有任何動作。
“這小女娃說得沒錯，而且這朵花上有著特殊的精神印記，和這片花田交相呼應。一旦你們動了這朵花，這片花田的陣法便會啟動，屆時這座庭院我想就不會那麼好出去了。而且，那個毒師也會察覺到，飛速趕來。”金戈沉聲道。
“可是，想要救下這些人的話，拔出這朵花是唯一的途徑吧。”康玄同樣蹲下身子，凝視著這朵美麗而詭異的花。
白淺陌認可地點了點頭，“至少以我的經驗看來，除非拔出這朵花，否則沒有其他的辦法救走他們。但我剛才也說了，我們不能拔出這朵花。”
“因為我們承受不了這個代價。一旦摘下它，陣法就會啟動，我們逃不掉，隻有毀滅這一條路。”白淺陌口氣變得非常平靜。
“真的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不拔這朵花也可以啊，大不了強行挖人啊。”康玄指了指花田說道，看向白淺陌的眼神裡麵充斥著一絲迫切與期待。
“不可能的，有這朵花在，這裡的土，我們不能動，也動不了。要是他們自己動土還差不多，但眼下你也看到了，他們都陷入了沉睡，無法自救。”白淺陌堅決地搖了搖頭。
“那好，咱們走，撤！”這一次，康玄沒有矯情，回答得異常乾脆，毫不猶豫。然而，做出這個決定時，他的骨節卻捏得生疼，近在咫尺的距離，自己卻無能為力，好不容易走到這裡，卻被輕易宣判了死刑，這樣一份失敗對他而言是極其痛苦的。
咬咬牙轉過了身，康玄一步一步邁向來時的路，他感覺自己腳步沉重了許多，每走一步內心都收到後方的拉扯。
他承受著不該他承受的自責。
就當他離來時的木質門隻有一步之遙時，一聲無奈的歎息還是在他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小子，我有一個瘋狂的計劃，想試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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