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食是驗過毒的,糖葫蘆大家都吃了,其他人都沒事,所以,“不可能”是食物上出了問題。
太醫來後,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瞎話,將病因指向了水土不服。隨後開了張沒用的藥方,再略施針灸,給這果仁殿下稍加止痛,這便退下了。
止痛的效果維持了不到半個時辰,寢殿那方又熱鬨了起來了。
肚裡子長了塊石頭,任誰都舒服不了。他摁著肚子,千般難受,口中反出的口水沾濕了無數條帕子,將整個寢殿扔的跟廁所似的。
那難受的呻吟聲遙遙傳來,歲豐搖頭直笑,低聲問小豌豆道:“先前那一回,你怎麼不用這個法子送你王姐姐上路啊?”
小豌豆托著兩腮,烤著茶爐的火,幽幽說道:“這不難受麼?而且致死率並不高,除非是特彆小的孩子。”
冰台司,薑公公派人過來報信,“李司台,事成了。”
正與徐少卿談事的李值雲眸光一亮:“速度倒快,本官還以為,要費些功夫。”
報信人喜氣洋洋:“不費功夫,一點都不費功夫!咱們起初接到蘇姑娘的指示時,還一頭霧水呢,隻道餓他半天,有何大用?沒曾想啊,餓肚子後,空腹吃山楂,再配上魚蝦,竟能誘出胃結石來。實在是高,實在是妙啊!”
聽著對小豌豆的誇獎,李值雲可謂是合不攏嘴。
報信人接著說道:“不過現下呢,薑公公說了,還要留蘇姑娘兩天,免得送回太早,惹人懷疑。”
李值雲頷首:“好,本官知道了。”
報信人走了,徐少卿用一種饒有興味的眼神看著李值雲:“噝,你頗有遠見啊,早早的收了一個小妖精為徒,是不是備著今日呢?”
李值雲笑吟吟地擺手:“哪裡的話,我隻是看這孩子亦正亦邪,不忍心叫她誤入歧途,這才將她養在身邊,悉心教導。著實沒想到,她的邪性還有正用。”
徐少卿一同笑了起來:“這便是人儘其才,物儘其用了。不過呢,但凡是成了精的,都長於術而短於道,必要嚴格管束才好,以免她仗著本事,興妖作怪。”
李值雲道:“這你放心吧,先前作怪的那一次,被我好一頓打,個把月了才好全。床頭櫃中,日常都備著戒尺呢。”
徐少卿劍眉輕挑,嘴角微揚地看了李值雲一眼,隨即繼續討論起了極品老婦的案子。
那僅存的三隻白頭鷹,目前一隻在鷹坊,一隻在廬陵,一隻下落不明。然而派人出去,在京內京外的各處水域都尋找遍了,皆未看到白頭鷹的身影。
徐少卿無奈,隻好取出了老婦死亡現場的畫像。
畫像共有四張,分彆從東、南、西、北四個視角,將案發之地原模原樣的照搬到了畫紙之上。
“這樁案子,連日以來毫無進展。不如你替我掌個眼,再仔細剖析一番。”
李值雲接過,快速的掃了一遍,隨後對作畫的畫師提起了興趣:“好厲害的畫師,現場周圍的一十三個看客,全都清晰的躍然紙上。”
徐少卿道:“我新請來的,他甚至會根據案犯的作案手法,去反推他的性格。再根據他的性格,反推出他的容貌。”
“喔?還有這樣的人才!”李值雲有些驚奇,“那對於此案,這畫師有何看法?”
徐少卿垂下眸子,一邊思考,一邊說道:“畫師說,此案必有意外的成分摻雜其中,以致令人摸不準案犯的作案手法,故而膠著數日,毫無進展。”
“必有意外的成分摻雜其中……那也就是說,畫師認為,此案還是屬於人為。”
“對。咱們不都如此以為麼?若說意外,光是案發時間這一點,就說不過去。”
李值雲放下畫紙,目色放遠,盯著窗外大樹上的殘雪看了半晌。
凝思之間,嘴唇囁嚅,反複念著“意外”兩個字。那麼這所謂的意外,究竟是出現在哪一環節呢?
她不禁聯想到了鴻臚客館,那個東瀛小王爺的處境,若非有人點出,便是一場“意外”。
食物被驗過毒了,糖葫蘆大家也都吃了,那麼隻有他一個人生病,必然就成意外了。
正如太醫給的結論,水土不服。關鍵點,全部轉移到了真相之外。
那麼老婦之死的關鍵點,是不是也在不經意間,被刻意或者無意的轉移了?替換了?
想罷了這些,李值雲又代入進老婦的世界。
為何好好走在路上,就會天降冰溜子,正入顱頂呢?她撫著自己的頭頂,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冷峻的事實,“徐少卿,你有沒有覺得,天降冰溜子這一點太過荒謬。而我們,卻一直糾纏在這一點上不放。”
徐少卿不解,急聲道:“可這是真實發生的呀!不理清楚了,便無法進行下一步!”
“未必是真實發生的!”李值雲凜然轉頭:“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老婦先摔倒,再被人將冰溜子插入頭頂的?”
!
聞聽此話,徐少卿雙眼倏地圓睜。他猛地站起身來,抬步就走,“快走!帶上仵作,速去老婦家重新驗屍!通過屍斑,應該能看出她是哪個部位先著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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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鐘後,一行人風風火火的趕到了老婦家。
可憐這老婦,明日就要下葬了,今日還被扒了個精光。
靈棚之中,羅仵作驗罷之後,眯起雙眼,用淺顯易懂的詞彙說道:“她該是雙腳一滑,咚地一聲摔了個仰八叉。但由於穿的厚,皮膚又糙,在第一次驗屍之時,並未發現其雙肘,有明顯的磕碰傷。”
李值雲目色一喜:“雙肘的磕碰傷,也屬於防禦傷,表示她跌倒之時,仍意識清晰。”
羅仵作點頭:“是。”隨後,他又扒開了她腦後的頭發,但見一塊淤黑清晰的出現在了眼前。
“她這一跤,摔到頭了……”
李值雲連忙接過話來:“摔到頭部,通常天暈地旋,所以,她躺在地上,未能及時起身,便被凶手尋到了動手的時機!”
羅仵作道:“應該如此,兩位大人的分析應該無誤。”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覺得心頭一鬆,眼前一亮,膠著了數日的疑惑,就這樣迎刃而解了。
一通百通,如今回看,其中的原理十分簡單。
若是先被冰溜子刺中,隨後倒地,那麼人在身受重創,將死不死,意識不清的時候,是不會出現防禦傷的。
並且,很大可能是屁股先著地。
至於初次驗屍之際,為什麼沒有發現腦後的異樣呢?
一則,是因為死者隨即身亡,二則,所有的鮮血皆往傷口外溢出。所以,未曾立時顯現鼓包、硬塊及淤血等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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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會淋漓的回來衙中,李值雲和徐少卿二人,對當時的情況進行了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