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嫻不解:“他殺哪個老婦做什麼?”
小豌豆輕聲:“倒也沒有確切證據,證明是他派人殺的。但時下所有人都這樣以為。因為昨兒,那老婦跑到興慶宮外告禦狀,狀告她兒媳把她砍傷的事。後來,瞧見周仕丹就攥著馬韁不放了,鬼哭狼嚎的喊著,小樹,雷小樹,我的兒!”
聽了這話,蘇嫻沉吟半晌,隨後,隻是雲淡風輕的說道:“他沒有這麼傻的。”
小豌豆一直觀察著蘇嫻的微表情:“那姑姑的意思是,這不是周仕丹做的?”
蘇嫻睫毛輕顫,有如蜻蜓點水。旋即,一隻溫柔手捂在了小孩屁屁上,轉移了話題:“明晨又該回冰台司了,凡事千萬彆跟你師父強。要是再挨了打,姑姑可要心疼壞了。”
一提這個,小孩立馬鑽進懷裡變成了小弱弱,可憐唧唧的:“姑姑,我老覺得師父怪怪的。有的時候,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隻惡魔崽子。可偏偏都這樣了,還要收我為徒,真是叫人猜不透。而且呀,還要每天和我親親貼貼呢!”
蘇嫻笑道:“她呀,是覺得你像她罷了。”
“我像她?”
“對呀,她認為你像小時候的她呀,或者說,小時候的她,本該活成你的模樣。”
小豌豆大眼忽閃,腦袋一歪:“那是不是說明,她還有點羨慕我?”
蘇嫻笑出了聲,語氣俏皮的說道:“應該是吧,你有姑姑疼,她可沒有。現在呢,她也二十來歲了,按理說早該成家當娘了。可她孤身一人,能沒有寂寞的時候麼?所以,才要抱著我們,使勁親親呀,誰叫我們機靈又可愛。你要是聰明,就該懂得如何利用她的心理,為自己謀一個更好的前程。”
小豌豆邪邪地笑了起來:“其實先前呢,她打我,我都想偷跑回家了。可是轉念一想,我憑什麼要當逃兵呀,說不定有一天,我比她的官還大。”
蘇嫻鳳眸一眯,跟小豌豆抵了抵額頭:“這才是我的好孩子。”
其實這句話呢,蘇嫻隻說了一半。完整的話是——這才是我的好孩子,咱們一點點的,把她吃乾抹淨,取而代之。
不過孩子還小,還是慢慢引導為主,一下子說了太多,說不定接受不了。
早在先前,李值雲有意的把冰台司招新的消息透露給蘇嫻的時候,蘇嫻就在心裡盤算起來了。
現在呀,隻等著孩子再長大一點點,就可以告訴她更多先前隱瞞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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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假期結束,李值雲立即召集冰台司上下,於正堂召開了一場晨會。
會上,主要說了兩點內容。
第一:以陳司直為例,今後嚴禁所有吏員向任何人泄露任何與冰台司相關的事宜,包括家人在內。一經發現,頂格處理。眾吏員之間,可相互監督舉報。
第二:冰台司轉型在即,今後將直接聽命於聖人,對百官與宗室等行使督查之權,獨立於三法司之外。
一聽這個,座上哄然。交頭接耳之間,唯有小豌豆捂著小嘴,咯吱咯吱的笑。
李值雲瞥向了她:“蘇芫生,你笑什麼?”
被點了名,小豌豆夾著膀子站了起來:“沒,沒笑什麼。”
這個時候,歲豐大大咧咧的說了一句,“她是笑,這沒準隻是個開始,今後咱們還要負責刺殺呢!”
聞聽這話,全場噤聲,紛紛在心裡感慨道,當真是小兒心性,口無遮攔。
李值雲目色一凜:“你們兩個,出去跪著!”
隨即,她重重拍案,“如今看來,本官從前對你們是過於優待了。直縱得你們隨心所欲,口不擇言!從今往後,凡有再犯口舌、行止失度者,不論品階高低,一律嚴懲不貸!”
李值雲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在陡然死寂的正堂內回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她目光如電,掃過座上噤若寒蟬的眾人,眾人這便站起身來,朝李值雲拱手施禮:“是,屬下遵命。”
李值雲點頭,再把目光釘向了那兩個青澀的身影,
“蘇芫生,歲豐,”李值雲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青磚地上,“還不出去?是要本官請你們嗎?”
小豌豆臉上的嬉笑早沒了蹤影,小嘴一癟,眼圈就要紅了,卻隻是咬著下唇,沒敢為自己辯解。
歲豐則梗著脖子,一副意外且不服氣的模樣,但被李值雲那刀子似的目光一剜,終究還是泄了氣,垂頭喪氣的往外挪。
小豌豆偷眼瞧了瞧師父那冷得能刮下霜的臉,也不敢再磨蹭,隻耷拉著腦袋,一步一蹭地跟在歲豐後麵,挪出了正堂高高的門檻。
初冬清晨的寒風,夾雜著未化的霜雪,刀子似的刮在臉上。
正堂門前的青磚地冰冷刺骨。
小豌豆和歲豐並排跪在當風口,膝蓋剛一觸地,那股子寒意就嗖地一下鑽進了骨頭縫裡,冰得他們一個激靈。
正堂內,李值雲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傳出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冰台司轉為聖人直屬耳目,權責更重,規矩亦當更嚴!而等既食君祿,當思忠君之事。一言一行,皆代表聖人天威,豈容輕佻放肆,妄議司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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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一頓,語氣愈發森冷,“今日此二人,便是警示;再有人妄加議論、揣測上意,休怪本官也護不了你們周全!”
眾人再度施禮:“是,屬下們必當謹記於心。”
李值雲這才輕輕頷首:“好了,今日的晨會到此結束,都散了吧。沈悅,劉晃,你們二人隨我到書房來。”
晨會散了,今日的師父,可是殺雞儆猴,大發了一頓官威啊……
小豌豆吐了口氣,不由得跪直了身子。直等到所有人都從前院離開了,這才跪坐到了腳踝上,頗為怨念的看著歲豐:“你呀你,可把我害慘了……”
歲豐撓撓頭,臉上帶著一絲愧疚:“我哪裡想到會這樣,李司台從前一直都好說話。”
小豌豆噘著小嘴,簡直能拴頭驢:“那是沒到事上,師父她可不是個簡單的人,邪魔歪道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