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仵作對現場的勘驗。
劉巧手的作坊內,除了師徒三人的鞋印外,隻有一串女子走出去的鞋印,沒有進入的。
由於是砂漿地板,表麵粗糙,所以鞋印大多不全,並且痕跡模糊,邊緣不整,隻能粗略估計,腳長在六寸左右,無從辨認更多細節。
腳長六寸,原來王玉衡的腳這麼小,跟沒發育的小豌豆一個鞋碼,從前倒沒留意。
至於各種器物上的指印,也是這師徒三人的。
並且,提取到了野貓飛跑的爪印和毛發。
這一間作坊沒有後門,僅後窗上留有一塊野貓撲過的圓洞,碗口大小。
作坊之中,並未發現任何不符合常理的物品。
卷宗中還明確記載:擺放屍體的手工台上殘留著零星血漬;手工台下,散落著幾段廢棄線頭。
劉巧手稱:血漬乃是屍體的血衣沾染而成,至於線頭,每日完工之後,方才清掃。
這兩段備注,猶如生鐵一般,堅硬有力的衝擊著李值雲心中的推測。
她曾想過,是有人趁著風起燈滅的刹那,劉巧手轉身配線之際,閃電般衝入作坊,迅疾地將王玉衡的屍體藏匿於某處,比方說,手工台下。隨後再冒充其身份,上演一出詐屍驚魂。
可這裡卻明確記載了,台下空空,隻有幾段廢棄的線頭。
莫非,現場這七人當中有“鬼”?他與“冒充者”通力合作,趁著大家不備,第二次將王玉衡的屍體轉移。
時下想來,這應該是最大的可能了。
雖然現在,暫時不知他們的目的。
沉思之際,副監斬錢宜也來了,她輕輕叩門,手中拿著她的述職書。
李值雲朝她招了招手:“先且坐下,候上一陣子,徐少卿因著案子,徹夜未免。”
錢宜坐下,輕輕的歎了口氣:“今晨一接到信兒,下官隻覺得眼冒金星,雙腿發軟。這監斬官,還真是不好當的。”
李值雲轉眸:“錢大人對於此事,是何看法?”
錢宜答道:“若說那一刀,未能使王玉衡斃命,下官實難認同。自始至終,下官亦親視在側。早在點驗之前,王玉衡已經脈搏停止,氣息全無。再說詐屍,下官對於鬼神之說,向來是敬而遠之,那麼自然是不信的。所以,下官以為,此乃一樁精心策劃、裡通外合的鬼蜮伎倆。”
對於錢宜的話,李值雲頗為認同。
聽到兩人小聲討論,徐少卿漸漸醒來。他用冷帕浸了浸麵,複又回身坐下,接過兩人的述職書,仔細的看了起來。
看罷了,他抱住膀子,雙眼盯著窗外的大霧,唇角帶笑道:“當差的,有時難免會受池魚之殃,你等倒也不必過於憂心惶恐。昨夜提審了處決王玉衡的劊子手,挺大的漢子,哭的跟小孩一樣,實在是招人笑話。”
李值雲垂頭暗笑:“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怎能不怕。”
徐少卿接著說道:“本官當時問他,是不是為達到頭不沾地的目的,所以沒有斬斷血脈,以至那王玉衡苟活下來。他隻痛哭流涕的說道,這是哪般道理?脖子上的大筋血脈,皆嵌於頸骨之中,早已被利落斬斷了。那竄出的血泉,便是鐵證。僅剩的一層皮,怎生的有活命的大用?他的這番話,亦得到了眾仵作的認同。所以說,根據現有證據來看,問題並不在你們三人身上。”
李值雲和錢宜相視而笑,雙雙對徐少卿拱手答謝。
徐少卿掃視兩人:“你們還有什麼提議要說嗎?”
李值雲這便將自己心中對案情的揣測,說與了徐少卿聽。徐少卿聽罷,點了點頭:“本官知道了。成了,你們就先回去吧,隨時等候傳喚即可。”
“是,下官遵命。”
兩人起身,臨出門前,徐少卿又叫住了李值雲:“隻看今日,金吾衛的搜尋情況了。若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隻能通知司天監介入了。”
李值雲無奈而笑:“此案若真是鬼怪作祟,那麼下官也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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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長空送鳥印,留幻與人靈。
在回來的路上,李值雲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這四句話,忘記是從哪裡看來的了。
正咂摸著其中滋味,便見小豌豆站在冰台司大門外。看見了自己,便屁顛屁顛的跑了上來。
“師父師父,徐少卿是怎麼說的呀?師父應該安全無虞了吧?我就說了,才沒有壞事發生。對了對了,王姐姐呢?”
李值雲下了馬,一把就摟住了這崽子:“真乖呀,在這裡等師父呐?”
小豌豆抬起眼睛,眸子裡蓄滿了秋水澄光:“當然了,都把我擔心壞了。”
這抹了蜜的小嘴啊,還清脆的像鈴鐺,李值雲泛起心癮,又想撩撥一下,於是就逗弄她道:“徐少卿說啊,你的王姐姐有柳仙附體,所以大難不死。現在啊,已經來無影去無蹤了,連金吾衛都找不到呢。”
原以為這崽子會咋呼起來,連連追問。
不成想,卻用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哇,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她敢毒殺渣男呢,原來是早有準備!”
李值雲目色一緊,敏銳的嗅到了什麼異常之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豌豆脆聲答道:“王姐姐從前就跟我說過,她身上帶有緣份呀,是一隻小柳仙。我當時還說,為什麼不是狐仙呢,狐仙會媚術,這樣就能拴死男人了。現在看來,是我輕視柳仙了,原來柳仙這麼厲害,還可以保人不死呢!”
李值雲刹住腳步,目色驚異的斥向小豌豆:“你為什麼不早說?!”
小豌豆明顯的楞了一下,揚起了不解的小臉,那表情仿佛在說,師父你怎麼又生氣了?
她搓搓小手,有些心虛的說道:“因為當時我聽了這話,也是半信半疑,隻以為是王姐姐講的故事,所以就沒告訴師父。再說了……”小孩嘟起小嘴,“師父不是不讓我們多聊,神神鬼鬼麼。”
李值雲呼了口氣,把小豌豆拎進了書房,同時拿起了紙筆,“她還跟你說過什麼?如實交待!”
……
小豌豆撲閃著眼睛,眸光沉入了回憶的深潭。
那些天來,幾乎每日都陪伴王姐姐寫字作畫,她也會有意無意的,說一些自己的舊事,可基本上,全是些俗常小事。
將回憶篩篩揀揀,小豌豆突然眸光一亮,“對了,王姐姐說,她跟小柳仙的緣分,是在一片竹林裡結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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