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封山的日子,人與人之間哪怕一絲微小的溫暖,也顯得格外珍貴,足以照亮漫長而寒冷的冬季。
給知青點送柴火的事,第二天一早大哥李建軍就幫著去辦了。
李建軍吭哧吭哧地扛著一大捆乾爽的柞木枝送到知青點,回來時,手裡多了兩個烤得熱乎乎、香噴噴的紅薯,是林曉梅和另一個叫張麗的女知青硬塞給他的謝禮。
這小事在沉寂的村子裡沒起什麼波瀾,卻讓李長青感覺與知青點,特彆是林曉梅之間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了一小步。
“兩個烤紅薯,在這年頭,可是份不小的人情。”
李長青心裡琢磨著,更加確信真誠的幫助是打開局麵的鑰匙。
大雪依舊封著路,沒有一絲要停歇的跡象。
小河村徹底進入了貓冬模式,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男人們大多聚在生產隊部那間燒著嗆人煤爐的屋子裡。
或者某家熱得燙屁股的炕頭上,抽著嗆人的旱煙,天南海北地閒聊扯淡,偶爾修理一下開春要用的農具。
女人們則窩在家裡,就著昏暗的煤油燈納鞋底、縫補幾乎看不出原色的衣裳,或者小心翼翼的計算著有限的糧食,準備著不知何時才能到來的年貨。
孩子們是唯一不知愁的,在沒過膝蓋的雪地裡瘋跑,打雪仗,堆雪人,小臉凍得通紅卻笑聲不斷。
整個村子被一片白茫茫的雪籠罩著,隻有早晚時分各家各戶煙囪裡冒出的縷縷炊煙和偶爾幾聲犬吠,證明著這片冰雪世界下仍有生命在頑強地活動。
但李長青的腦子卻沒閒著,他深知周扒皮那邊暫時被將了一軍,五十塊錢押在隊裡,明麵上不敢使壞,但以他那睚眥必報、占不到便宜就覺吃虧的性格,絕不會甘心。
開春後,收購山貨的計劃必須快速、高效的推行起來,而要做到這一點,光靠他一個人和趙大山的支持還遠遠不夠,他需要一支信得過、靠得住、能打硬仗的核心隊伍。
這天晚上,李長青家點著那盞如豆的煤油燈,光線昏黃。
他撥了撥燈芯,讓光線稍微亮了些,然後對坐在炕沿上,就著燈光用一塊鹿皮仔細擦拭獵槍撞針的趙大山說
“山叔,有件要緊事,想跟您仔細商量商量。”
趙大山頭也沒抬,動作沒停,隻是嗯了一聲,表示在聽,煤油燈的光暈在他飽經風霜、布滿深刻皺紋的臉上跳動。
“山叔,您看這場大雪”
李長青壓低聲音,語氣卻異常認真
“我估摸著,沒個把月化不透。等到開春化雪,山路肯定都成爛泥塘了,一腳下去陷半尺深,供銷社那老掉牙的解放卡車,根本甭想開進來收山貨。”
趙大山擦拭的動作慢了下來,他抬起眼皮,看了李長青一眼
“是這個理,往年開春,供銷社的車都得晚個把月才能進來。路不通,貨就出不去,壓在手裡就是死錢。”
“路雖然不通,可人有腿啊。”
李長青目光炯炯的,身體微微前傾
“我想著,能不能咱們自己組織幾個人,開春後,不等路全乾,就挑著擔子,走獵人踩出來的老山路,把咱們年前收的、還有開春頭一茬的好山貨,直接挑到鄰近的鬆江鎮或者撫鬆縣去賣!
那邊靠近林業局和鐵路,廠礦多,需求大,多得是有錢人,價格肯定比咱這山旮旯裡等著供銷社來收要高出一大截!”
“走老山路?”
趙大山眉頭徹底擰成了疙瘩,放下獵槍,拿起煙袋鍋塞上煙葉
“那可不是鬨著玩的!山高林密,雪化了更滑,還有餓了一冬出來覓食的野牲口,咱們擔著百十斤的貨,風險太大了!一般人吃不了這苦,也認不準那七拐八繞、野獸走的路。”
“所以,這人得精挑細選,寧缺毋濫。”
李長青早就打好了腹稿
“得是絕對信得過的,而且身子骨結實得像小牛犢子,不怕吃苦受累,膽大心細,還得對山路熟,至少不能是路癡。
人不在多,三五個頂用的就行。咱們這支隊伍,就叫……趕山小隊,不乾彆的,就專門負責把咱小河村最好的山貨,用最快的速度、賣到價錢最高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