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高踞禦座,看似閉目養神,實以靈識細致入微地掃過殿內每一位服用了“種竅丸”的臣子。
起初,下方的文武勳貴們還能保持肅立。
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帝的沉默如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他們開始交換眼神,不安地窺視禦座。
隻見年輕的天子單手支頤,靠在龍椅上,麵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成國公朱純臣有些按捺不住,試探道:
“陛下?”
崇禎眼簾未抬,口裡吐出平淡的字眼:
“還差個人。”
朱純臣聞言一怔,不敢再追問“差誰”,而是趕忙回頭,與身旁的英國公父子目光交彙,飛快地清點殿內人數。
五十顆種竅丸,除去那個分食暴斃的蠢貨和被革爵抄家的周奎,理應到場四十八人。
等到他們默數完一圈。
居然隻有四十七人?
‘到底是誰沒來?’
總不可能有人拍到仙丹,半路遺失被盜,或記錯了傳法時間吧?
就在他們驚疑之際,一個微胖的官員小跑著出現在殿門口。
他額角見汗,氣息有些不勻,甫一進殿便“噗通”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臣……臣來遲了!”
待看清來人麵容,東林黨一係的成基命、侯恂、李標等人,瞳孔驟然收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周延儒?’
‘怎麼會是他!’
‘我等不是已經達成共識,將原本屬於周延儒的那個名額,劃給了錢謙益嗎……’
昨夜。
東林黨高層人物被侯恂說服,必須拉攏錢謙益後,如何安撫周延儒就成了難題。
首輔韓爌親自將等候在外的周延儒請進書房,言辭極其委婉謙卑。
先是感謝他這段時日的鼎力相助,隨後話鋒一轉,承諾將在政治上給予他豐厚的補償。
諸如重要的官職舉薦、在某些政策上的支持等等,試圖以現實權柄彌補仙緣的缺失。
周延儒沒聽人把話完,便勃然變色。
他將頭上官帽摜在地上,露出了之前因凝靈矢貫穿,剃得長短不一、頗為滑稽的短發。
他指著韓爌等人的鼻子,怒斥他們過河拆橋,背信棄義。
侯恂本就不是忍氣吞聲之人,即便己方理虧,也在口舌上毫不相讓,厲聲反駁,稱若周延儒此刻安靜接受安排,東林眾君子念在舊情,日後必全力助他競得下一批種竅丸;
若他執意如此蠻橫無理,那便就此分道揚鑣,後果自負。
周延儒氣得渾身發抖,連說了三個“好——好——好!”,目光冰冷地掃過房內五人。
無論韓爌與錢龍錫如何挽留規勸,他仍拂袖轉身,姿態強硬地離開了錢府。
可眼下……
周延儒出現了。
且看他這架勢,分明也服用了種竅丸。
否則豈有資格踏入這皇極殿?
就在東林眾人疑竇叢生之際,周延儒再次向禦座上的崇禎叩首請罪:
“啟奏陛下,今日宮外人頭攢動,道路為之堵塞。臣的馬車被困其中,車輪損壞,方才耽擱了時辰。萬望陛下開恩!”
崇禎這才微微抬了抬眼,淡然道:
“入列吧。”
“謝陛下恩典!”
周延儒如蒙大赦,連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