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郎,快醒醒快醒醒,”
熟悉的風和陽光照在臉上,還有熟悉的、草的觸感…不列顛?
“大家還在等我們回去呢,親愛的,”
阿爾托莉雅愉快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睜開眼睛,淡藍色的天幕和牛奶色的雲朵下是金色的她,她笑得特彆特彆開心。
“我們這是在”
“家呀?仕郎,這裡是我的家,你看那邊,麥田剛割完呢,山上還有羊們在吃草、啊,不提這些了,我們快走吧,凱哥說他要見見你,還有…”
她有點扭扭捏捏的,那是我不曾看見的她的狀態,是屬於一個已經不再會出現的少女的神情。
“我怕埃克托會給你下馬威……你要理解理解他,老騎士的職業毛病嘛,仕郎,你皺著眉頭乾嗎?身體不舒服嗎?”
墮落麼…讓人沉浸在無法自拔的虛擬美好裡,沉浸在一廂情願的過往中,這就是beast的能力嗎?難怪能夠奴役人們,真是可怕的能力,用過去的死掉的希望代替現在的活著的希望,就算最為心智剛強的人,也不可能不受影響吧,比如、她……
除非是接觸到人的本質的人,因為這樣的人知道自己因實在而活,因當下和未來而活。
我不打算“揭穿”她,至少現在不是,讓我暫且和她一起走吧,她曾經填補了我的心,我也要幫助她的心脫離困境。
“沒什麼,隻是我突然覺得今天的你怎麼這麼漂亮可愛。”
嘿嘿
和小莫一樣陽光燦爛的笑容……看來小莫的確是另一個她,她看見小莫擁有自己過去的表情時,心裡已經肯定了小莫繼承人的地位了吧。
但、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她知道小莫是另一個她,她知道她做的事無法救回不列顛,她希望另一個她能有她一直期待的,回到人們中,擁有截然不同的快樂的生活,所以她才會拒絕小莫吧。
隻是在那長久的折磨下,她已經連委婉的拒絕都不會說了,隻是粗暴地否定了小莫。
“我們可以走了吧?”
“當然”
“拉你一把”
穿著破舊藍色連衣裙和已經洗得發皺的白色圍裙,這就是曾經的她。
“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我突然有了這個問題,因為我可能會聽到一些阿爾托莉雅已經不太會說出口的話,我希望記下那些話,以後更多地關心她。
“對你的話……”
她笑了,像是在擊毀聖杯後的那個笑容一樣。
“我愛你……仕郎真是的,每次都讓人家這樣害羞”
……
原來如此,我已經成了她心靈的另一半,所以已經不存在對“外”這個概念了。
無論感性還是理智都在告訴我應該掉眼淚,感謝你,好姑娘,感謝你的愛。
“對不起”
“仕郎?”
“對你,我想說,超級無敵我愛你!”
這種話我隻有對她時能想出來說出口了。
“仕、仕郎!我……嗯,好開心!”
我們牽著手,去了阿爾托莉雅的“家鄉”,這是一片貧窮但生機勃勃的地方,到處是壘起來的小房子,不少人家的還是那種傳統的凱爾特半埋式。
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時代的人們,雖然……我清楚、這些恐怕隻是她回憶的具象化,可是卻又如此的栩栩如生,不,他們以前都是鮮活的生命,不能用栩栩如生這種詞來形容。
人們的著裝簡單樸素,古代的劣質染料在他們的衣服上斑駁著,腰係一條護腰,男男女女就在菜園、田地裡忙碌,還有孩子們跑來幫忙。
一幢類似議事廳的建築前,幾個民兵正在訓練和保養武器,他們裡還有一個明顯不是本地人的,佩了一把隻有斯基泰人才會用的寶石長劍。
他們並沒有對我們感到驚異,他們已經沒了感到驚異的可能了吧。
房屋間的泥土路因長期踩踏已經發硬,走在上麵倒也輕鬆,很快我們就到了阿爾托莉雅的家,在當初去救小天使時,我已經過來這裡一次了,對它的印象還沒有散去。
“嗯、馬車還在,凱哥沒去趕集……大家應該都在裡麵,仕郎、那個,我們結婚後,我還是第一次回老家,有點緊張……”
“沒關係,我一直對你我都很有自信。”
深吸一口氣,阿爾托莉雅推開門。
“凱哥!埃克托叔叔!我帶著我丈夫回來了!”
門裡,一位還沒穿上盔甲的騎士正在和他的父親交談,那正是凱哥和埃克托,但是,他們現在隻是記憶的殘影,隻是阿爾托莉雅對曾經的一個印象。
“凱哥?凱哥?今天這是怎麼了?你們好?不要無視我啊。”
殘影們轉過頭來,呆呆地看著她,呆呆地重複一些我聽不懂的低語,而阿爾托莉雅隻是興致勃勃地一個勁向他們介紹我,就這樣,在不會活起來的世界裡,一個活著的姑娘跳著孤單的雙人舞。
我喚出阿瓦隆來。
“咦?仕郎,你這是?”
或者還有一些辦法。
在它的光芒中,我感覺到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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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剛才怎麼了?”
殘影們突然僵住了,隨後開始做出殘影不可能做的動作。
“這是、小阿爾!我的傻老妹!”
一轉頭,凱哥已經變得兩鬢斑白,也穿上了和圓桌騎士們一樣的盔甲。
阿爾托莉雅睜大雙眼。
她可能知道剛才的都是假的,隻是不願意接受吧。
“凱哥?”
“是啊我的傻老妹,你又惹出什麼麻煩了,這裡、我的家?哦,你就是我妹夫對吧?”
我笑著點點頭。
“真不賴啊,帥氣得很還高大強壯,就是被她這個小不點保護,心裡特彆扭吧!老爹,老爹,醒醒,阿爾托莉雅回來了!”
“啊……”
老人搖搖頭,看見了麵前的我們。
“這是…啊、”
他看到阿爾托莉雅,眼裡閃過一絲欣喜,可隨之而來就是愧疚和自責。
“你怎麼這個時候這樣啊!我們恐怕隻有這一次機會向她說話了!”
“孩子、希望你原諒我…”
“唉,老爹啊……”
“叔叔為什麼說、愧疚呢?”
“啊?老妹你腦袋沒事吧?”
凱哥露出苦澀的笑。
“你看看凱哥,自從你拔劍以來已經從英姿颯爽的凱爵士變成路邊野草的凱大爺啦!我上次給你寫信是不是又被老不死梅林動手腳,讓你的時間觀念錯亂了?”
“……孩子,我向你道歉,那是先王的命令,我隻能遵守,你一定怨恨著我吧,我從來都隻是一個稱職的騎士,卻從來都不是一個稱職的家長。”
“老爹……小阿爾,凱哥沒保護好你,凱哥也得道歉。”
阿爾托莉雅呆呆地聽著這些話。
“道歉?道歉?道歉?”
“孩子???”
我立刻向他們解釋了我們遇到了什麼。
“那獸?!你們現在是在!”
“是這樣的。”
“我的好老妹啊,你可真是了不起啊…老妹?我不會破解什麼法陣啊……彆一直念叨道歉了?”
“是啊,我為什麼要一直說道歉呢?因為我把大家全害死了。”
“不,老妹——”
她顫抖起來,崩潰地哭泣
“全害死了!!!!全部都是我害死的!!!我故鄉的一切都被我害死了!!!我視作故鄉的地方被我摧毀了!!”
我連忙抱住她。
她的長輩們沉默了一下。
“被你害死,唉,妹妹,你想想,你的命運,難道在那時,就是你的命運嗎?那是你自己的命運嗎?是你自己掌握著你的命運做了這些事嗎?老爹,你剛才已經說了那個答案,說到底,我們隻是身不由己地選擇了自己的命運。”
“孩子,你為什麼要愧疚?我們當時是在殺害一個本應該快樂的生命啊……”
“但是,身為騎士的老哥,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告訴你,在擁有了自己命運的主導權後,就不應該再讓自己被舊的命運困住,你心裡也是知道這點的吧?墮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把握人心的惡魔真是可怕啊。”
阿爾托莉雅還是泣不成聲,她的淚水濡濕了我的衣服,直直到達我的心。
“拿老妹你沒辦法,”
凱哥笑笑,隨後打開門。
“凱爵士?你也”
“那是肯定的,大家都進來吧,小阿爾回來看我們了。”
那些在她記憶裡穿梭的男男女女,那些在她成長裡留下印象的人們,那些她拿起劍來要發誓守護笑容的人們,如今都再次回到了她身邊。他們親切地看著我們,安慰她、這個善良到為了保護他們而願意接受最不公命運的女孩,儘管事與願違,但那並非她的過錯。
“大家!”
“不準再說什麼道歉了,你說道歉能有什麼用呢?我們莊稼人都知道天象和收成,去年不好又能怎樣?因為去年已經是去年了,今年和明年還在等著你啊。”
“還記得我吧?”
人群中出現一位樸實的農婦,她也有些啜泣。
“我每年都會用鵝蛋逗你笑的,可你就是不聽,怎麼在這時還不聽呢?我們可能就隻能再見你這一麵了,你、不要哭了吧,你哭,我們隻會難過,但看你笑,看到還記得我們、思念著我們的你笑,我們都會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