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男子不曾料到聰古倫懂蒙語,結結巴巴道:“女真乃我先祖奴隸,豈有主人投靠奴隸?後金南有大明,東有朝鮮,西有我蒙古諸部,三麵環敵,就算有天命,恐怕命也不長。”
聰古倫從容道:“鐵木真稱汗前曾受拜金朝招討使,後來金帝幼弱,才讓他有機可乘,逐鹿中原。金朝將士浴血相抗,從未低頭認奴。至於今日形勢,朝鮮蕞爾小國,大明自身難保,後金兵鋒正盛,你說誰的命長?”
王子被一番話駁得啞口無言,氣憤離席而去,首領滿臉堆笑道:“年輕人哪懂軍國大事,公主英明,莫與他計較。來,大家喝酒吃肉。”說完拍了拍手,從帳外喚進幾個美女歌舞助興。
蕭遠本來就意興索然,聽著聰古倫的話越發覺得不是滋味,喝了一會兒悶酒,沒想到這酒性子烈,一時難耐,便借口解手來到大帳外。
入夜營地裡沒什麼人,除了滿天繁星清晰可見,就是草原上徹骨的寒風,蕭遠東逛西逛,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便興起跟著身影來到一個帳篷外,附耳一聽,原來是慕容匡和那王子在說話。兩人嘰裡咕嚕說了一通,中間聽著似有“大同”、“平遠”等字樣,到最後兩人得意大笑,隻聽慕容匡道:“隻要王子趁虛占了大同,以河西為根基,稱雄指日可待,到時管他什麼林丹汗、天聰汗,都要俯首稱臣。”
蕭遠聽了大驚,轉身要走,暮然發現身前齊刷刷站了六人,不用多說,自然是慕容家的六名死士。此時慕容匡和那王子也轉出帳來,見是蕭遠,慕容匡眉頭皺了皺,向身邊的王子嘀咕了兩句,王子轉身走了。
待王子走遠,慕容匡沉聲問蕭遠:“蕭兄方才聽見了什麼?”
蕭遠道:“不多,一些。”
慕容匡又問:“你可是要回去告訴袁大人?”
蕭遠道:“不錯。”
慕容匡目露凶光道:“那你覺得我還能放你走麼?”
“不能。”
“嗬嗬,蕭兄倒是個實誠人。”
“問心無愧乃做人的本分。”
“好一個問心無愧。聽小白說蕭兄師門以拳掌見長,不知哪家拳什麼掌?”慕容匡雙手背立,身上衣袂慢慢鼓起。
“拳是嶽家拳,掌是開山掌。”
慕容匡鬆了一口氣,笑道:“這兩種功夫稀鬆平常,蕭兄誆我。”
“蕭某自幼學武,功夫要義在於百煉成鋼,再平常的功夫,用心經營,一樣摧鋒斷金。”
慕容匡若有所思道:“此話不假。但想必你也知我慕容家習百家拳,你想脫身有幾成把握?”
“單隻慕容兄一人,還很難說。加上這六位兄弟,蕭某無有勝算。隻是拳腳無眼,要留我在此,怕總要搭上幾條性命。”
慕容匡歎了一口氣:“你我雖說不上相交深厚,好歹也算惺惺相惜。小白常對我說,武功人品蕭兄論第二,無人敢稱第一,我也深以為然。隻是今日事關係我慕容家興複大計,關係他朱重八的家天下,和蕭兄卻是毫無乾係,你又何必趟這渾水?”
蕭遠正色道:“我等學武無非匡扶正義,保家衛國。袁大人舍身為國,也不過為此。當年倭寇作亂,汙濁的是他朱家的江山,受害的卻是黎民百姓。誰的江山卻與我無關,但要我坐視豺狼入室,那也是萬萬不能。”
蕭遠的一番話正義凜然,慕容匡沉默良久,喟然道:“你走吧。”
蕭遠拱手謝過,轉身要走,慕容匡忽然叫住:“若是那袁崇煥死了呢?”
“督師忠心為國,義感雲天,若是他死了,大明也亡了。”蕭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