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半響,穆雙全心中有了決斷計較,苦笑一聲,道:“算了,殘了一條胳膊,我還是選擇回老家去吧,五子他老娘需要奉養,還有好些個兄弟,有家小要照顧。”
猶豫了一下,又道:“黑娃,能不能幫我把剩下的兩名兄弟,也脫除軍籍?把功勞換取的錢財,多花些銀子也無所謂……這地方,吃人不吐骨頭,他們熬不出頭的。”
常思過看著平素功名心最重的漢子,緩緩點頭,道:“我儘力。”
談話告一段落,見失血過多的穆雙全臉上顯出疲色,站起來,道:“你安心養傷,其它事情,我來處理,我先走了。”
穆雙全感激點頭,沒成想,把他撈出苦海的,是當年那個傻乎乎沒少被他戲弄的憨頭。
世事無常啊,也虧得黑娃念舊,他是沾了黑老鱉的光了。
出了廂房,常思過又交代士卒仔細著點,找到在另一處房間喝茶聊天的易尚延,與管事醫師寒暄幾句,才走出檢傷舍,踩著地麵積雪向城頭走去。
走了一截,易尚延放緩腳步,商議道:“今天北戎人的舉動,實在是透著讓人看不懂的蹊蹺古怪,黑娃,你能不能在城頭幫著守上半夜,等子時正,我來替換守下半夜?”
“咱們城頭煉體士人手不足,晚上須得打起十二分的警醒。天氣苦寒,北戎人熬不了多久,他們今天攻城,連禦寒的棉絮都用掉了,明天不撤,後天必撤,否則他們將凍死無數。”
因黑娃還不是正式的四荒城修者,故而易尚延用的商議口氣。
守上半夜,比下半夜輕鬆許多,大多數的偷襲,都發生在下半夜最困頓時候。
易尚延也是擔心一整宿守下來,他會精力不濟,再則明天白天是關鍵,半點都不能鬆懈,他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個白天晚上,期間隻零散著休息了幾個時辰,需要調息半宿,恢複損耗的體力修為。
“易兄客氣,我這身體,還沒嬌貴到不能守夜的地步。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項,易兄儘管明言,你我兄弟,無須如此見外。”
常思過沒有推脫,他昨晚受的外傷,早就儘複。
易尚延聽懂了黑娃的隱晦意思,嗬嗬笑道:“好,咱們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了,等會我去老單那邊一趟,把你今晚要守上半夜的區域敲定下來,回頭與所屬的夥長、伯長、都尉打好招呼,你每半刻鐘,把負責防守的區域走一遍,時刻關注城外動靜,不可在城頭一處停留時間過長。”
細細的把守夜規矩交代清楚。
常思過一一記下,怎麼傳警訊,怎樣臨時調遣防區士卒,全部弄清楚。
兩人上到城頭,易尚延自去與單立文報備。
常思過獨自來到屬於他們的防區,牛夥長殷勤地揭開厚棉毯,從桶子裡端出熱湯,鹵肉和一疊熱騰騰大餅子。
謝了一聲,常思過也不客氣,接了食物大吃大嚼。
守城期間,城頭士卒們的夥食很不錯,都有肉吃,有肉湯喝,餅子管夠。
天寒地凍的不把肚子填飽油水,在城頭風口可頂不了多久。
等得常思過狼吞虎咽吃完晚飯,易尚延也走了回來,阻止老牛拿食物,他等下回去吃,交給常思過兩根尺長銅錢粗的一紅一黃警訊焰火管,和一枚黑色“巡”字令牌,教了具體用途,又帶著常思過走了一遍要守夜的防區,晚上人手緊張,得負責白天的四個防區。
按半刻鐘巡視一遍計算,他上半夜沒多少歇腳時間,幾乎得不停地在八十丈的城頭來回走動。
與各防區的夥長、伯長都見了麵,做了交接,易尚延衣袍飄飄獨自離去。
各城頭士卒也開始換防,有要下城休息的夥長伯長,都會特意把指定的接替者,帶來與常思過見麵,否則,關鍵時候相互找不著人,誰都吃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