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火把寥寥,沙子撒得到處都是,鮮血、殘缺箭矢、牆磚熏黑新鮮痕跡,城下填平出幾條通途的護城溝,靠在城牆上還在燃燒冒煙的攻城車。
看得久經戰陣的常思過心頭有數,這顯然不是一次小規模的試探下馬威。
而是北戎人很性急,想要一鼓作氣拿下四荒城。
隻是第一輪有點類似偷機的舉動,因為天降大雨,對攻城方尤為不利,弓箭不耐浸泡,泥濘路滑,北戎人戰力大損,被四荒城頭給守住了。
為此,雙方都付出不小代價。
城下遠近,到處都有拋棄的殘軀、馬屍,短時間內,北戎人是不打算收殮。
而城頭的傷卒和屍體,已經搬運下去。
“他們籌備的糧草,經不起久耗。”
柳致柔仍然戴著鬥笠,一身光鮮,行走空曠不少的城頭,一語道破真相,又笑道“正合吾意,誰都耗不起時間。”
從袖口摸出三張黃紙片,探手放出城牆外。
看著紙片飄搖往上方回旋亂卷,柳致柔輕輕舒一口氣,默算一陣,笑道“走,吃飯去,肚子餓了。”
對於城頭戰況,竟然是不準備過問半句,轉身往城下走,腳步輕快不少。
引得附近城頭士卒將官側目,麵有怒色。
卻也隻能敢怒不敢言。
對於打仗如神的柳先生,以及武功赫赫名聲在外的常先生,不敢造次。
幾人在監造署吃了一頓豐盛晚膳,柳致柔回到房間,再次邀請常思過下戰棋。
與先前一局的沉思拖遝不同,這次柳白衣落子如飛,大開大合,殺得才剛掌握點皮毛技巧的常思過丟盔棄甲,連輸六局,
“哈哈,這棋下得過癮,再來再來。”
柳致柔恬不知恥叫囂,被虐得體無完膚默默無言的常思過拒絕了。
還要臉不臉呢
柳致柔意猶未儘站起身,他知道下次再要這般在棋盤虐殺常貴人,幾乎是不可能了,這家夥根本不會與他再下棋,這次是情況特殊。
覷一眼案桌上的銅壺沙漏。
“走,放訊號燈籠去。”
柳致柔走到門口,突然道“常兄,這燈籠還得煩你取個中聽的名號”
特意強調“中聽”二字,不中聽他可不乾。
“隨便吧,你取一個就是。”
“那可不成,取名這事不能隨便,最多我幫你參詳一二。”
“那就叫空明燈”
空明燈,孔明燈,一字之差,常思過是要臉之人。
柳致柔咬著牙,竟然挑不出半點毛病,這名字,他其實很想參詳一二的。
如鯁在喉,吐不出的難受。
空明燈橫空出世,連天上的某個邋遢神仙都怔怔出神半響,最後一拍巴掌“真他麼絕了啊,這意境”
不多時,後院先後飛起三盞燈籠,飄飄搖搖,往西北方向升高。
城頭剛剛經曆過血與火洗禮的士卒們,被將官要求噤聲,一個個瞧著那三點奇怪燈火,往天上飛去,最終沒入雲層消失不見。
城外西北方向五裡地巡哨的北戎騎卒,有不少人看到三點光亮從四荒城飛起,彙報上去,不久後,北戎各營被要求晚上警醒點,特彆是三更天前後,防止四荒城狗急跳牆偷營突圍。
方進和封謙兩位將軍走進後院時候,柳致柔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
“有把握嗎”
性子急躁的封謙對拱手的柳致柔問道。
“八成把握。還有兩成,得看老天爺會不會突然變臉。”
柳致柔笑道,伸手做請。
為了謀劃這一戰,他準備了近兩個多月,還在跑馬嶺,不,更準確地說,他第一次謀劃奔襲北戎時候,年前就有了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