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樓。
常思過端坐後院堂屋的方桌後,放下茶盞,對走進來朝他恭謹躬身行禮的陳老實點點頭,道“起來吧。”拿起桌上的一冊宣紙,又掃了一眼起身偏頭覷他的瘦小漢子。
兩人目光相撞,中年漢子忙哈腰露出討好諂笑。
常思過麵無表情,照著紙上的墨字,沒有感情地念道“陳老實,又名陳實,綽號陳老四,鄯水國仙臨郡東嶺城下林村人氏,現年五十六歲,自十歲起隨其二叔父外出至東嶺城福香酒樓做學徒,十二歲偶遇散修伍若,因其手腳勤快,口齒伶俐,有修行資質,伍若收其為徒,自此走上修煉路”
中年漢子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在皺紋裡,冷汗自額頭慢慢沁出,臉色變白。
“經查,陳老實在東嶺城內經營三十年,頗有勢力,娶一妻四妾,育五子三女,十五年前突然拋妻彆子,獨自離家,前往雲霞山煮水山莊坊市,從事掮客”
痩小漢子冷汗如雨下,緊捏得發白的拳頭微微顫抖,恐懼使他瞳孔猛然放大。
太可怕了,每念出的一個字,都像是插在他身上的尖刀。
“求求你彆念了”
中年漢子回神過來,打躬作揖,帶著哭腔叫道“我這條老命賣給你總行了,禍不及家人,殺人不過頭點地,何故做此威脅”
常思過把冊子收攏,放在桌上,冷眯著眼睛,逼視眼淚鼻涕汗水混合流下,看著可憐兮兮的漢子,與之相比,他感覺自己就像是逼良為娼的惡霸反派。
他嘿嘿發出陰森冷笑,斥道“陳老實,你名為投靠,實藏禍心奸計,都這等時候,還敢與我裝糊塗狡辯,我留你做甚”
從袖口摸出一個須彌袋,扔到漢子身上,罵道“睜大你的狗眼,仔細瞧瞧”
陳老實手忙腳亂接住須彌袋,他一眼便認出,這隻褐色須彌袋是甘老大珍愛隨身物品,後退三步,臉上露出驚懼、欣喜、解脫等複雜神色。
壓迫他三年多的甘老大一夥,想必是悄無聲息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他頗有一種才出狼窩又入虎穴,不知是喜是悲的感覺。
屋內沉默好大一陣。
痩小漢子很快平複心情,上前把須彌袋雙手捧著放到桌上,再後退三步,用袖子擦一把臉上,拱手躬身“常老爺容我解釋一二,等您聽過,若還是不信,您儘管打死我算了,還請放過我家人。”
“你說”
“老爺您肯定是聽了甘老大那幾個混蛋的片麵之詞。那天晚上,我們四個在湖畔街路邊小鋪子裡喝酒壓驚,正好從窗戶口看到您回客棧,甘老大很不甘心被您嚇退,便想了一計,讓我叛出團夥做內奸,混到您身邊,取得您信任後,再暗中下毒或透露您的行蹤。”
“我苦於不能擺脫甘老大一夥的控製,便接下差事,確實是真心實意想要投靠您,可是後來一直沒有見到您,我在酒樓裡行蹤不得自由,想與您解釋清楚,也不得機會。常老爺,您一定要相信我是誠心投靠您,我跟了甘老大他們三年多,從不息境巔峰跌境到了不息境後期,過得苦不堪言,您說我會死心塌地再給他們乾活賣命嗎”
常思過敲著桌子,思索片刻,在痩小漢子緊張兮兮的等待中,道“我且再信你一回,給你一次機會做事,若是出丁點差池,你也不用回來,自己找顆樹吊死外麵曝屍荒野,我可以饒過你家人。”
“是是是,老爺仁慈,老爺寬宏大量,小人今後做事定當竭儘心力,不負”
“行了,好聽的奉承話少說,我隻看結果。”
常思過把桌上的須彌袋再次丟給陳老實,吩咐道“裡麵有二十枚青玉幣,你明天和墨老板的人,一起跑一趟妖族邊境的關嶺墟,我隻要低品原礦和晶石材料,越便宜越好,品相還不能差,怎麼買你看著辦”
陳老實拿著須彌袋,掃一眼已經破除靈力印記的袋內。
二十枚青玉幣閃閃發亮。
他心底唏噓了一把,真是嚇死他了。
老爺在須彌袋內早就放了一筆巨額青玉幣,想用他辦事,又不放心他。
以此為借口先狠狠敲打他一番,好生厲害老辣的手段。
隨即又有一絲悲哀,他在甘老大手下混了三年多,混得比狗子還差,跟腳底細卻沒有透露出去絲毫,換一個新老大,這才不到一個月,便把他查了一個底兒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