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婚約碎心離彆夜情極瘋魔又放手
隕星穀的夜,濃得化不開,像一塊浸透墨汁的粗布,沉沉地壓在頭頂。風裹著枯草與碎石,發出“沙沙”的聲響,似是無數低泣在暗處回蕩,寒意透過帳篷的縫隙,鑽入人心。
歐美婭的帳篷內,燭火搖曳,光影在她身上跳躍,卻照不亮她眼底那片陰霾。她背對著帳篷門而立,冰藍色魔法袍垂至地麵,那雙銀扣藍色細高跟鞋,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清冷的光,鞋跟的星途石如點點星辰,卻映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她慣穿的白色過膝襪,被細心地捋至膝蓋,襪邊繡著的銀色藤蔓,在光影中若隱若現,宛如淚痕。
那雙白絲高跟鞋,被她收在行囊最深處。每一道紋路裡,都藏著凱思爾的溫柔——他蹲在溪邊,用帕子蘸著溪水,小心翼翼地擦拭鞋尖;他用星石粉末填補鞋跟的缺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盯著鞋尖傻笑,說這樣就不會沾泥了。可如今,她不敢穿,怕那熟悉的觸感會讓她瞬間崩潰,將“聯姻”的謊言徹底撕碎。
“該走了。”她輕聲自語,指尖卻死死攥著帳篷簾的係帶,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將那係帶捏碎。行囊已收拾妥當,冰棱法杖斜背在肩,杖尖凝著一層薄霜,宛如她此刻冰冷的心。
帳篷門突然被撞開,凱思爾如一陣狂風般衝了進來。他的赤黑短發沾滿夜露與草屑,手中緊握著一個油紙包,裡麵是剛烤好的星棲果,還冒著絲絲熱氣。他在溪邊守了半個時辰,隻為讓她能吃上一口熱乎的果子。他胸口劇烈起伏,紅眼眸中閃爍著兩簇熾熱的火焰,可當他的目光落在她腳上的藍色高跟鞋上時,那火焰瞬間熄滅,隻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你……”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目光從那雙鞋,緩緩移到她身側鼓囊囊的行囊,再落到她繃緊的側臉。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劇痛,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你真要走?”
歐美婭的肩膀微微一顫,卻始終沒有回頭。她伸手接過油紙包,輕輕放在桌角,聲音冷得如同結了冰的溪麵:“嗯。斯卡拉的國王,明天會派人來接我。”
“斯卡拉?國王?”凱思爾的聲音發顫,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剛碰到她的袖口,就被她猛地躲開。那一下躲閃,如同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將他最後一點僥幸徹底澆滅,“你從來沒說過……你明明說,等清除了黑水晶,等打敗拉法雷古,我們……”
“我們?”歐美婭終於轉過身,鎏金左眼中沒有了往日的暖意,隻剩下一片冰冷的嘲諷,“凱思爾,你不會真以為,我會跟你這個隻會瘋魔殺魔物的暗影法師,有什麼‘我們’吧?”
她故意將話說得狠絕,目光掃過他手臂上的紗布——那是前幾天追暗影藤時被劃的,深可見骨,此刻還滲著淡紅的血。“跟你在一起,每天提心吊膽,隨時可能被魔物撕碎;嫁給國王,我能得到斯卡拉的百萬大軍,能讓拉法雷古償命,能報我母親的仇——你覺得,我會選哪條路?”
凱思爾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看著那雙藍色高跟鞋,鞋尖的銀扣閃著刺眼的光,華麗得與隕星穀的碎石路格格不入,那是為她的王後冠冕準備的。桌角的星棲果還冒著熱氣,可她卻連碰都沒碰,仿佛他的心意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塵埃。
“所以,你之前罵我瘋魔,說我‘彆自毀’,全是假的?”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磨過石頭,紅眼眸中蓄滿了淚水,卻死死憋著沒有掉下來,“我為你拚命練法術,為你忍住不黏著你,為你壓下所有胡思亂想,在你眼裡,就隻是個‘隻會瘋魔殺魔物的法師’?”
“是。”歐美婭硬著心腸,將最傷人的話砸向他,“你的‘變強’,不過是自毀;你的‘保護’,不過是累贅。凱思爾,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你活在暗影裡,我要走向光明,斯卡拉的光明,比你能給的,亮得多。”
她故意抬起腳,讓藍色高跟鞋的鞋尖蹭了蹭地麵,白色過膝襪的襪邊隨著動作晃了晃,像是在炫耀著什麼。“這雙鞋,是星途石做的,能引光明。不像某些人,隻會帶來黑暗和麻煩。”
凱思爾的心徹底碎了,如同被自己的暗影匕首狠狠劈過,裂成了無數片。他看著她眼底的冷漠,看著那雙不屬於他的鞋,看著她連一絲留戀都沒有的樣子,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瞬間化作了失控的瘋魔。他猛地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暗影能量不受控製地翻湧,將帳內的燭火震得搖搖欲墜,幾乎要熄滅。
“放開我!”歐美婭掙紮著,掌心凝聚起冰棱魔法,卻被他的暗影能量死死壓著。這些天他瘋了似的殺魔物,力量強了太多,戾氣也重了太多,像一頭失控的野獸。
“我不放!”凱思爾嘶吼著,將她拽進懷裡,手臂像鐵箍一般勒著她的腰,臉埋在她的頸窩。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光明氣息,那是他曾無比貪戀的味道,此刻卻像無數根細針,紮得他心口鮮血淋漓,“你不能走!不能嫁給那個國王!我喜歡你,我能保護你,我能給你光明,我能……”
“你不能!”歐美婭用力推開他,眼底故意裝出厭惡,甚至抬手,狠狠推在他的胸口——那裡還留著前幾天被魔物抓傷的痕跡,她能摸到他溫熱的皮膚下,心跳得有多急,“你給的光明?是你暗影匕首上的黑血,還是你瘋魔時眼裡的血絲?凱思爾,彆自不量力了!你連自己都護不住,怎麼護我?”
這句話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紮進凱思爾的軟肋。他看著她眼底的“厭惡”,看著她腳上那雙藍色高跟鞋,看著她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的決絕,所有的理智瞬間崩塌成灰。
他猛地扣住她的後腦勺,低頭狠狠吻了下去。這個吻帶著血腥味,帶著絕望,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唇齒間的力道大得幾乎要把她的唇瓣咬破。歐美婭瞪大了眼睛,渾身僵硬,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卻死死咬著唇,不肯示弱——她怕一鬆口,就會哭著說出真相:拉法雷古抓了迪倫和比羅加特,逼她獨自去斯卡拉的黑暗祭壇,否則就殺了他們所有人。
她的手剛抬起來,想推開他,就被凱思爾攥住了。他的手很燙,帶著戰鬥後的粗糙,指腹磨過她的掌心,卻攥得極緊,像要把她的手骨捏碎。他的吻越來越深,越來越狠,仿佛要把這些日子的思念、委屈、不甘,全都融進這個吻裡,要把她的味道刻進自己的骨血裡,讓她就算嫁給彆人,也忘不掉他。
他的另一隻手,無意識地落在她的腰際。冰藍色魔法袍的布料冰涼,隔著衣料,他能摸到她身體的顫抖——不是因為厭惡,是因為害怕,是因為委屈。指尖頓在腰間,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星落湖幫她撿銀鱗時,她也是這樣輕輕顫著,卻還是信任地把後背交給了他。
那點殘存的理智,如同一絲火星,在他的瘋狂中冒了出來。他的手緩緩上移,不是去解紐扣,而是輕輕碰了碰她的後頸——那裡有塊小小的燙傷,是上次幫她擋暗影火球時留下的。當時她還罵他“笨蛋”,卻偷偷用光明魔法幫他治傷。
可瘋魔的念頭很快又壓了上來。他看著她腳上的藍色高跟鞋,看著她眼底強裝的冷漠,想著她明天就要嫁給彆人,心臟像被生生剜掉一塊。他的手又緩緩下移,指尖碰到魔法袍的紐扣,冰涼的觸感讓他顫了一下——這是她母親的遺物,是她最珍視的東西,他怎麼能……
“彆碰它。”歐美婭的聲音帶著哭腔,細若蚊蚋,卻如同一把刀,紮醒了他。她的身體抖得更厲害,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滾燙的。
凱思爾的動作猛地停住。他看著她眼底的絕望,看著她緊緊咬著、幾乎要出血的唇,看著她因為害怕而微微蜷縮的肩膀,突然清醒過來——他這是在乾什麼?他是想保護她,不是想傷害她;是想留住她,不是想毀掉她的尊嚴。
他像被燙到一般,猛地鬆開手,踉蹌著後退兩步,手背狠狠擦過嘴唇,仿佛要擦掉剛才的瘋狂。他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曾幫她擦過鞋,曾幫她擋過魔物,曾幫她撿過星棲果,此刻卻差點做了最卑劣的事。
“嗬……”他自嘲地笑了,笑聲破碎得如同風中的枯葉,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決堤,“我真是個混蛋……我怎麼能對你做這種事……”
歐美婭立刻攏緊魔法袍,雙手死死抓著衣襟,眼淚掉得更凶,卻倔強地抬起頭,瞪著他。鎏金左眼裡滿是憤怒,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鬆動——她怕的不是他的觸碰,是怕自己在他的瘋狂裡,忍不住泄露出所有真相。
凱思爾看著她,紅眼眸裡的血絲混著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指著帳篷門,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帶著血腥味的決絕:“滾。”
歐美婭愣住了,眼淚砸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我讓你滾!”凱思爾嘶吼出聲,聲音震得帳篷頂的帆布都在抖,“穿著你的藍色高跟鞋,去找你的國王!去當你的王後!再也彆出現在我麵前!”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赤黑短發遮住了臉,肩膀劇烈顫抖,卻再也沒有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看到她泛紅的眼眶,就會忍不住把她擁進懷裡,告訴她“我不怪你”,告訴她“我跟你一起走”。
歐美婭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死死攥緊、指節泛白的拳頭,看著他手臂上滲血的紗布,心裡像被生生撕開一個口子,疼得幾乎窒息。她張了張嘴,想說“我是騙你的”,想說“拉法雷古用他們的命威脅我”,想說“我穿這雙鞋,隻是不想讓你看到白絲高跟鞋就難過”,可話到嘴邊,卻隻化作一句冰冷的“再見”。
她彎腰撿起桌角的油紙包,把星棲果揣進懷裡——那是他烤的,還帶著他的體溫,哪怕是謊言,她也想帶著。然後,她拎起行囊,轉身走向帳篷門。藍色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嗒嗒”的聲響,每一聲,都像踩在凱思爾的心上,也踩在她自己的命上。
帳篷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凱思爾聽到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聽到那“嗒嗒”聲越來越輕,直到徹底消失在夜色裡。他再也撐不住,滑坐在地上,抱著頭,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暗影匕首從腰間滑落,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刀刃上的黑血,映著他眼底的絕望,像一灘化不開的墨。
而帳篷外,歐美婭走出沒幾步,就靠在旁邊的老槐樹上,捂著嘴無聲地哭。她掏出懷裡的星棲果,果子還帶著溫度,像凱思爾剛才攥著她的掌心。她低頭看著腳上的藍色高跟鞋,鞋尖的星途石閃著光,卻照不亮她眼前的路——那條通往斯卡拉黑暗祭壇的路,她知道,等著她的,是拉法雷古布下的天羅地網,是隨時可能被黑水晶吞噬的命運。
“對不起,凱思爾……”她哽咽著說,眼淚落在藍色高跟鞋上,暈開一小片濕痕,“等我殺了拉法雷古,我一定回來。我會把這雙鞋扔掉,重新穿上你擦過的白絲高跟鞋,再也不離開你。”
說完,她抹掉眼淚,挺直脊背,抬手把白色過膝襪的襪邊捋得更整齊——那是她最後的倔強,也是她對凱思爾的承諾。然後,她朝著斯卡拉帝國的方向走去,藍色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聲在漆黑的夜裡,像一曲悲傷的離歌,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危險。
帳篷裡,凱思爾的哭聲還在繼續。他不知道,那個被他吼著“滾”的人,正帶著對他的牽掛,獨自走向地獄;他更不知道,那句狠心的“去找你的國王”,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紮在他自己心上,也紮在歐美婭的命裡。
夜風吹過隕星穀,卷起地上的落葉,也卷著兩個相愛的人,朝著各自的命運,越走越遠。而那隻被歐美婭揣在懷裡的星棲果,還在散發著餘溫,像他們之間,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真心,在黑暗中,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