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深看著那床柔軟的被子，又看看眼前這個巧笑嫣然的女人，心頭那股能焚毀一切的怒火，竟就這麼被一點點澆熄了。他沒說話，隻是耳根處的紅色，又悄悄蔓延開來。
解決了被子，林晚意又走到了那袋劣質煤旁邊。
她沒有嫌棄，反而蹲下身，解開袋子，仔細看了看。她伸出手，撚起一點煤灰，放在指尖搓了搓。
顧硯深看著她的動作，不解地開口：“扔了，我去找人換。”
“換什麼？換來的就一定好嗎？”林晚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用，這東西，很快就是寶貝了。”
她走進小小的廚房，從一個角落裡拖出個半大的瓦盆。她先是往盆裡倒了些黑乎乎的煤渣，又轉身從自己的一個布包裡，神神秘秘地掏出兩個小紙包，將裡麵黃色的、白色的粉末一並倒了進去。
最後，她舀了一瓢水缸裡的水，小心地倒進盆裡，拿起一根木棍，開始用力攪拌。
顧硯深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把那些東西攪和成一團黏糊糊的黑泥，完全看不懂她要做什麼。
“你在乾嘛？”
林晚意沒有回頭，隻是手上的動作不停，將黑泥一點點塞進一個布滿圓孔的木頭模具裡。她抬起沾滿黑泥的臉，衝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隻偷了腥的小狐狸。
“等著吧，顧團長。很快，就有人哭著喊著，要拿肉票來求我們換煤了。”
夜色漸深，北風呼嘯著卷過軍區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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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戶戶的煙囪都開始冒煙，但冒出的不是炊煙，而是嗆人刺鼻的黑煙。
“咳咳咳！這什麼破煤！熏死人了！”
“快開窗！沒法待了！”
“這天開窗，不得凍死啊！”
抱怨聲、咳嗽聲、孩子的哭鬨聲此起彼伏。整個家屬院，都籠罩在一股濃烈的、帶著硫磺味的煙塵裡，嗆得人眼淚直流。
李乾事家，自然也不例外。
王嫂一邊用濕毛巾捂著口鼻，一邊用力捶著丈夫的背：“咳咳……你看看你乾的好事！害人害己！咳……我也要被這煙嗆死了！”
李乾事被熏得眼睛通紅，一把推開她，煩躁地吼道：“閉嘴！我不也是為了這個家！”
就在這時，一股霸道的、誘人的肉香，穿透了滿屋的濃煙，絲絲縷縷地鑽進了他的鼻子裡。
是燉肉的香味！還混著香料的味道，香得讓人直咽口水。
李乾事猛地站起來，衝到窗邊。
隔壁，顧硯深家的窗戶透出溫暖明亮的燈光。沒有一絲煙霧，安靜又祥和。那要命的肉香，正是從他家的方向飄來的。
隱約間，他好像還聽到了女人輕快的笑聲。
李乾事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裡。
他費儘心機，想讓他們家在寒風裡瑟瑟發抖，吃儘苦頭。
可結果，整個大院都在煙熏火燎中渡劫，隻有他們家，溫暖如春，肉香四溢！
“砰！”
他一拳狠狠砸在窗框上，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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