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站在門內,暖黃的燈光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與門外那個狀若瘋癲的女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立刻拒絕。
她隻是看著何大姐,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何大姐,您先彆急。我不是醫生,您這樣求我,我怎麼救?”
這話一出,原本準備看熱鬨,或者等著看林晚意如何被逼迫的人,全都愣住了。
是啊,她又不是醫生,怎麼救人?
何大姐也卡住了,她隻是本能地抓住了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此刻被林晚意輕輕一問,反而有些語無倫次:“煤!你的煤!王醫生說,寶強需要一個沒有煙、乾淨暖和的地方……我求你了,林同誌,就讓你家寶強在你家待一晚,就一晚!”
她說著,竟真的要跪下去。
一隻大手從林晚意身後伸出,穩穩地扶住了何大姐的胳膊。
是顧硯深。他不知何時已穿戴整齊,高大的身軀如山一般立在妻子身後,沒說話,但那股不容置喙的氣勢,讓周圍的議論聲都小了下去。
林晚意側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對何大姐說:“何大姐,待在我家不是長久之計。走,我跟你們去一趟衛生隊,先看看孩子的情況。”
她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而是選擇了一起麵對問題。
這份沉著,讓在場不少軍嫂都暗自點頭。
一行人匆匆趕往衛生隊。
衛生隊裡,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六歲的寶強躺在病床上,小臉憋得發紫,胸膛劇烈地起伏,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
王醫生急得滿頭大汗,拿著聽診器聽了又聽,最後無力地放下手,對剛剛趕到的王政委搖了搖頭。
“政委,不行啊!急性哮喘,加上煙塵過敏,這劣質煤的煙太毒了!我們這的藥根本控製不住,除非能立刻送到軍區總院,可這天寒地凍的,路上就要兩個小時……”
後麵的話他沒說,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孩子可能撐不到那個時候。
何大姐一聽,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床邊,哭得撕心裂肺。
王政委,那個在台上講話總是擲地有聲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紅,抱著兒子的手都在發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整個房間裡,隻有孩子的喘息聲和女人的哭聲。
就在這片絕望之中,林晚意走了過去。
她從自己的布包裡,拿出一個小巧的軍用水壺。
“王醫生,”她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孩子這樣喘,嘴唇都乾裂了,怕是脫水。我這有出門前剛晾好的溫水,乾淨,讓他潤潤喉嚨,會不會好受點?”
王醫生正心煩意亂,看都沒看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潤喉嚨有什麼用!現在是氣管痙攣!”
何大姐卻像是抓住了什麼,猛地抬頭,一把搶過林晚意手裡的水壺,顫抖著喂到兒子嘴邊:“寶強,喝點水,媽媽喂你喝水……”
孩子在昏迷中,本能地吞咽了幾口。
奇跡,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發生了。
那幾口清澈的溫水下肚,不過十幾秒的功夫。
寶強那劇烈到嚇人的喘息,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地平複了下來。
他喉嚨裡那可怕的“嗬嗬”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雖然微弱但平穩均勻的呼吸聲。
那張原本紫紺的小臉,血色一點點回湧,慢慢變得紅潤。
整個房間,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