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顧家小院門口,人頭攢動。
整個大院的軍嫂們,像是約好了一樣,烏泱泱地圍了一圈,將本就不大的院子堵得水泄不通。
後勤科的新負責人周科長,帶著科裡十幾個乾事,排成一列,站在院子中央。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局促和尷尬,尤其是隊伍末尾的李乾事,腦袋垂得快要埋進胸口,一張臉青白交加,像是隔夜的豬頭肉。
林晚意就站在自家門口的台階上,顧硯深如一尊沉默的鐵塔,立在她身側。
她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周科長被這陣仗看得頭皮發麻,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隨即猛地一彎腰,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林同誌!對不起!”
他身後,所有後勤科的乾事,包括不情不願的李乾事,也齊刷刷地彎下腰。
“對不起!”
十幾聲道歉彙在一起,在小小的院子裡回蕩,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圍觀的軍嫂們一片嘩然,隨即又用一種解氣的眼神看著這群昨天還趾高氣揚的後勤人員。
林晚意等了足足有十秒,才慢悠悠地開了口:“周科長,你們這是做什麼?我可擔不起。”
周科長維持著鞠躬的姿勢,額頭冒汗:“擔得起,擔得起!是我們工作失職,差點釀成大禍!給您,給全院的軍屬們添了大麻煩!政委指示我們,來向您誠懇道歉,並虛心求教蜂窩煤的製作方法。”
林晚意伸出纖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教倒是可以,不過我這法子,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多。”
“您說,您說!彆說規矩多,就是規矩怪,我們也一定照辦!”周科長連忙應道。
“第一,學的時候,不許多嘴,我怎麼說,你們怎麼做。”
“第二,方子裡的東西,都是有定數的,不許私自增減,更不許刨根問底。”
“第三,”她說到這,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隊伍裡的李乾事,“既然是來學的,就要有學的態度,不能有的人動手動腳,有的人動嘴皮子。”
“沒問題!完全沒問題!”周科長一口答應下來,直起身子,對著身後的人嗬斥道,“都聽見沒有?誰要是不長眼,彆怪我周某人翻臉不認人!”
教學的場地,就設在院子外的空地上。
後勤科的人效率很高,很快就拉來了煤粉、黃泥和幾大桶清水。
林晚意走到材料跟前,看了一圈,然後伸出手指,徑直指向隊伍裡恨不得縮進地縫的李乾事。
“你,過來。”
李乾事渾身一僵,抬起頭,滿臉的錯愕和屈辱。
“把袖子挽起來,按一比三的比例,把煤粉和黃泥先乾著和勻。”林晚意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我……”李乾事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可是堂堂的……雖然是停職的,但也是個乾事,怎麼能乾這種粗活!
周圍的軍嫂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喲,這不是李乾事嗎?昨天還人五人六的,今天倒是要和煤泥了。”
“活該!讓他拿毒煤坑我們,就該讓他天天和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