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林晚意剛哼著小曲兒把洗好的襯衫搭上晾衣繩,就看見顧硯深回來了。
他軍裝筆挺,步伐沉穩,隻是那張英俊的臉上,像是凝結了一層能刮下冰渣子的寒霜。
林晚意剛想開口,隔壁李嫂和錢嫂的聲音就跟約定好似的,一唱一和地飄了過來。
“哎喲,顧團長回來啦!”錢嫂那張刻薄的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聲音尖得刺耳。
李嫂立刻接上,視線像刀子一樣刮過林晚意,聲音拔高了八度,確保整個院子都能聽見:“可不是嘛,顧團長真是辛苦,白天要在部隊為國操勞,晚上回家……還得伺候嬌滴滴的資本家小姐呢。”
“資本家小姐”這幾個字,被她咬得特彆重。
院子裡幾個正在井邊洗菜、閒聊的軍嫂,手上的動作都慢了下來,耳朵齊刷刷豎起。
錢嫂見吸引了足夠多的注意,更加來勁,那酸溜溜的語氣仿佛打翻了十年的醋壇子:“可不是嘛,這種成分不好的,就是金貴。你看那小身板,跟紙糊的似的,風一吹就要倒。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咱們這邊的苦日子,彆到時候三天兩頭生病,還得麻煩我們顧團長照顧。”
“身體不好是小事!”李嫂一拍大腿,聲音更大了,她就是故意說給顧硯深聽的,“最重要的是,這女人啊,就得能生養!咱們當兵的,不就圖個安穩後方,開枝散葉嗎?就她那狐媚樣,看著就不像個能生兒子的!彆到時候占著茅坑不下蛋,耽誤了我們顧團長的香火!”
一句比一句惡毒,一句比一句誅心。
“狐媚子”、“不下蛋”,這些話像一盆臟水,劈頭蓋臉地潑向林晚意。
住在東頭的張嫂聽不下去了,端著菜盆站起身,皺著眉說:“錢嫂,李嫂,你們倆少說兩句吧,小林剛嫁過來,人挺好的。”
“好?好什麼好!”錢嫂立刻把炮火對準了張嫂,“張大姐,你彆是被她那張臉給騙了!這種資本家餘孽,骨子裡就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你跟她走得近,小心沾上晦氣!”
張嫂被噎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歎了口氣,端著盆回了自己屋。
院子裡,再也沒人敢出聲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顧硯深的腳步,早就停住了。
他沒有看那兩個上躥下跳的長舌婦,一雙銳利的眼睛,隻是死死地盯著自家屋門的方向,眼底翻湧著駭人的風暴。
他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捏緊的拳頭發出“咯咯”的骨節爆響聲。
一股在戰場上磨礪出的、帶著血腥味的煞氣從他身上騰起,院子裡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好幾度。
錢嫂和李嫂被他這副樣子嚇得心裡一突,脖子都縮了縮,但話已出口,隻能硬著頭皮站著,色厲內荏地挺著胸膛。
就在顧硯深即將爆發,要把這兩個女人撕碎的瞬間——
那扇緊閉的木門,被從裡麵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林晚意探出半個身子。
她沒有看錢嫂和李嫂,那雙水潤的眼眸直直地望著顧硯深,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氣,反而綻開一個比陽光還要明媚、還要燦爛的甜笑。
她對著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後輕輕地、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
那眼神仿佛在說:彆氣,看我的。跟她們計較,你就輸了。
顧硯深那滿腔即將噴發的火山熔岩,就像被一道清涼的甘泉澆過,瞬間被安撫了下去。
他緊繃的下頜線微微鬆動。
他收回視線,再也沒看院子裡的任何人一眼,邁開大長腿,徑直走進了屋裡。
“砰!”
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錢嫂和李嫂對視一眼,臉上都有些掛不住,悻悻地各自回了屋。
屋裡。
顧硯深一言不發地脫下軍帽,掛在牆上。
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顯然還在強行壓抑著翻騰的怒氣。
一股濃鬱的飯菜香氣,混合著淡淡的果香,飄入他的鼻腔,讓他緊繃的神經鬆緩了些許。
他循著香味看去,隻見林晚意正站在灶台前,係著圍裙,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手法利落地切著一盤紅彤彤、水靈靈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