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看地上抖如篩糠的李嫂。
那件裹著他體溫的軍大衣,將林晚意嬌小的身子護得嚴嚴實實。
他低下頭,聲音放得極輕,仿佛怕驚著懷裡的人。
“冷不冷?”
林晚意從那片溫暖的皂角氣息中仰起臉,搖了搖頭。
顧硯深沒再說話,彎下腰,單手就將地上那隻半滿的木桶提了起來,穩穩當當。
那個被李嫂汙蔑為裝著“毒藥水”和“死老鼠肉”的木桶,在他手裡,仿佛是什麼珍貴的物件。
他一手提著桶,一手攬著妻子的肩膀,轉身朝自己家走去。
全程,他沒有給周圍任何人一個多餘的眼神。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從拐角處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正是李嫂的丈夫,李乾事。
他看到自家婆娘癱在地上,又看到顧硯深那張比冬夜還冷的臉,兩條腿當場就軟了。
“顧……顧團長……”
顧硯深腳步未停,隻是在與他擦肩而過時,目光淡漠地掃了他一眼。
僅僅一眼。
李乾事像是被三九天的冰水從頭澆到腳,渾身的血都涼透了。
他一個字不敢多說,衝過去一把捂住李嫂還在乾嚎的嘴,連拖帶拽地往自己家弄。
“砰!”
院子裡又響起一聲關門聲。
接著,就是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求饒和巴掌聲。
眾人噤若寒蟬。
回到家,門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顧硯深將木桶放下,這才鬆開大衣,露出裡麵的林晚意。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
“她有沒有碰到你?”
“沒有,”林晚意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我躲開了。”
顧硯深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王夫人的事,你處理得很好。”
這是他第一次,正麵肯定她在人際關係上的能力。
林晚意笑了起來,眉眼彎彎。
“那你覺得,我負責的這個壓軸節目,能演好嗎?”
顧硯深看著她的眼睛。
“你能行。”
他給出的,不是安慰,而是陳述。
第二天,林晚意就接到了通知,去師部活動室開文藝彙演的籌備會。
她到的時候,活動室裡已經坐了好幾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叫孫莉,是師部負責宣傳的文工乾事,長著一張精明刻薄的臉。
她身邊圍著幾個年輕軍嫂,嘰嘰喳喳的,其中一個叫小芳的,長相最出挑,看林晚意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林晚意見過她,是文工團的舞蹈演員,也是這次壓軸節目的原定領舞。
“人到齊了,那就開會吧。”孫莉清了清嗓子,視線在林晚意身上一掃而過,帶著點審視的意味。
“王夫人親自點了將,讓林晚意同誌負責我們的壓軸節目,大家歡迎一下。”
掌聲稀稀拉拉,透著一股子敷衍。
孫莉像是沒看見,直接拿出一張節目單。
“時間緊任務重,我個人建議,咱們還是跳之前排練過的《紅色娘子軍》選段,大家熟練,不容易出錯。”
她說著,看向林晚意,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