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丁詩雲突然開口道,“張老爺,是我們舟車勞頓,一路從城裡趕來,實在沒什麼胃口,並非菜肴不合口。這與這位老伯無關,您不必遷怒於他。”
廳內瞬間安靜得可怕,連燭火的“劈啪”聲都消失了。
張少爺側頭看向張老爺,灰白的瞳孔裡閃過一絲玩味:“爹,這位姐姐倒是心善。”
他頓了頓,聲音裡忽然帶上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爹,算了吧。他手巧,砍了怪可惜的,我還指望他給我捏麵人呢。”
張老爺盯著丁詩雲看了幾秒,又掃過許萌和羅安優僵硬的動作,最終緩緩揮了揮手,“罷了,今日就饒你一回。”
啞仆如蒙大赦,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卻不敢起身,隻是對著丁詩雲等人連連磕頭。
“行了,下去吧!”張老爺微微擺手,啞仆這才敢緩緩起身,退出正廳。
張老爺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枯瘦的手指摩挲著杯沿,原本陰冷的語氣突然柔和下來,“既然諸位沒胃口,老夫便講個故事解悶吧。”
“四十多年前,青槐村還熱鬨的時候。”他呷了口茶,目光掃過眾人,像是在確認他們是否在聽,“那時候的青槐村,陳家是頭一份的富貴,開著全村唯一的米行,還做著山貨生意,連外鄉的商人都要給陳家幾分麵子。陳家就一個獨女,長得標致,性子也柔,是陳掌櫃捧在手心裡的明珠。”
張老爺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回憶細節,“轉折出在一個叫李阿福的少年身上。他是外鄉人,爹娘沒了,流落到青槐村,靠挑著豆腐擔走街串巷過活。不知怎麼的,就跟陳家小姐對上了眼。”
丁詩雲悄悄攥緊了手心,卻沒打斷,繼續聽張老爺往下說。
“一個是千金小姐,一個是窮小子,陳掌櫃自然是一百個不答應,把陳小姐鎖在院裡,還放話說要打斷李阿福的腿。”
“可李阿福是個倔的。陳掌櫃不讓他見陳小姐,他就天天蹲在陳家米行門口,守了半個月。後來陳掌櫃出門遇了驚馬,是李阿福撲上去拽住韁繩,胳膊被馬蹄踩得血肉模糊,差點廢了。”
“再後來陳家米行查賬,老賬房算錯了數,虧空了銀子,又是李阿福用他那手好算盤,把幾年的賬理得清清楚楚,還揪出了貪墨的夥計。”
“陳掌櫃被他這股癡勁和能耐打動,終於鬆了口,讓他和陳小姐成了親。”
張老爺的聲音低了些,帶著點說不出的晦澀,“李阿福入贅後,確實沒讓人失望,把陳家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還開了兩家分號,陳家的日子,過得比以前更紅火了。”
說到這兒,張老爺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沉默著看向眾人。
“那後來呢?”陳釗開口問道。
“可誰也沒料到,好日子沒過幾年,陳家就出事了。”張老爺的嘴角扯出一絲古怪的笑,“一夜之間,陳家上下十幾口,全沒了氣,就剩李阿福一個人活下來。”
當張老爺說出“陳家上下十幾口一夜暴斃”時,正廳裡的空氣瞬間凝固,所有人都驚得變了臉色。
丁詩雲的呼吸微微一滯,公交車司機的話瞬間浮現在腦海。
他說二十年前他送豆腐時,撞見青槐村陳家五口離奇暴斃,死因不明。
可她很快掐滅了這個聯想。
張老爺說的是“四十幾年前”,而司機提到的是“二十年前”,中間差了二十多年,顯然不是同一戶陳家。
她立刻壓下疑惑,沒打斷張老爺,心裡卻多了個疑問:怎麼會有兩戶“陳家”都遭遇暴斃?是巧合,還是有彆的關聯?
“村裡有人都說陳家遭了天譴。有人聲稱看見陳老爺貪了供奉山神的一袋子錢,所以招來了天罰。”
張老爺沒理會眾人的震驚,繼續往下說,“也有人說李阿福為了吞家產,害了陳家滿門。可沒人知道真相,李阿福沒說,也沒人敢問。”
“後來呢?李阿福去哪了?”陳釗忍不住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