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小院裡,一局棋下得心不在焉。
徐子睿執黑子的手懸在半空已經半刻鐘了,棋子上的汗漬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對麵的張時安也好不到哪去,本該落子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把杯中的茶水都晃出了漣漪。
陳明哲更是坐立不安,時不時就要扭頭往院門方向張望。
"師兄,你這步棋..."徐子睿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三人的耳朵同時豎了起來——遠處似乎傳來了鑼鼓聲。
院門口,張三柱和另外兩位父親像三尊門神似的杵在那裡。
張三柱的手指不停地卷著衣角,把嶄新的棉布衣裳都揉出了褶皺。
陳老爹更是不停地踱步,把院門口的泥地都踩出了一圈明顯的痕跡。
"來了!真的來了!"徐子睿突然跳起來,棋盤被帶得晃動,黑子白子嘩啦啦混作一團。
但此刻沒人顧得上這個,因為那鑼鼓聲越來越近,間或還能聽見差役洪亮的報喜聲:
"恭喜丹霞府涇縣清水鎮杏花村張時安張老爺高中本科鄉試第一名解元——"
這聲音像一道驚雷劈在小院上空。
張三柱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幸好被陳老爹一把扶住。
這個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後來因為兒子做起了生意。才算過上了好日子。
此刻抖得像風中的樹葉,渾濁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報喜的隊伍轉過巷口時,整條街都沸騰了。
為首的差役身著嶄新的皂隸服,腰間係著紅綢,手裡舉著朱漆木牌,上麵用金粉寫著"捷報"二字。
身後四個衙役抬著兩麵銅鑼,每走十步就"咣咣"敲響。
再後麵是八人抬的彩亭,裡麵供著金花帖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街坊鄰居們從各家各戶湧出來,小孩子們追著隊伍又跑又跳。
賣糖人的老李頭連攤子都不要了,擠在人群裡踮腳張望。
對門王嬸子挎著的菜籃子被打翻也渾不在意,隻顧著拍手叫好。
沒辦法,沒想到今年的解元,竟然出在了他們這個小巷子。
以後,他們這條巷子和這條街都不愁客人。
以後的讀書人,但凡聽到他們這條巷子出了這麼一個人物,還不是紛紛往這裡擠。
"讓讓!都讓讓!"差役高聲吆喝著來到小院門前。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麵的張三柱,"這位老丈,可是張解元的尊親?"
沒辦法,現場的眾人隻有這位老丈哭的那叫一個淒慘和激動。
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對方要麼就是解元本人。要麼就是對方的親人。
按照年齡上對的話,肯定就是對方的親人無疑了。
好歹他們也是有經驗的。
張三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拚命點頭。
差役見狀立刻堆滿笑容,一揖到地:
"給老太爺道喜了!貴府張老爺高中本科鄉試頭名解元!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張時安三人走了出來。
差役們眼前一亮,為首的立刻上前行禮:"這位想必就是張老爺了?小的們奉府台大人之命,特來報喜!"說著雙手奉上金花帖子。
張時安站在最前方,對方當然是直接就認準了目標。
張時安接過帖子時,手指微微發抖。
大紅灑金的紙麵上,"解元"二字龍飛鳳舞,旁邊還蓋著鮮紅的官印。
這一刻,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跟著老師到處跑的艱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