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張時安已在錦衣衛的護送下抵達皇城。
晨霧中的紫禁城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朱紅的宮牆高聳入雲,金色的琉璃瓦在曦光中泛著冷冽的鋒芒。
正陽門前,十六名金吾衛持戟而立,玄鐵甲胄寒光凜凜,目光如刀般掃過每一個入宮之人。
"張公子,冒犯了。"一名錦衣衛千戶低聲道。
張時安沉默地任由對方在他身上上下摸索。
隨即,他被帶入側門,經過三重搜檢。
每一道關卡都有太監仔細核對腰牌,甚至解開他的發髻查驗是否藏有暗器。
穿過漫長的甬道,腳下金磚墁地,平整如鏡,倒映著兩側朱漆廊柱上盤繞的金龍。
遠處傳來鐘鼓司的樂聲,莊重而壓抑,仿佛連空氣都凝固著天家的威嚴。
"在此候著。"
引路的太監尖著嗓子道,"陛下宣召時,咱家會來通傳。"
張時安垂首立於偏殿簷下,餘光瞥見不遠處站著幾名緋袍官員,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
其中一人忽然冷笑:"這就是那個要革漕運命的狂生?乳臭未乾,也敢妄議國政?"
另一人撚須道:"聽說昨夜漕運衙門派人刺殺他,結果被錦衣衛拿了現行……"
話音未落,前方太和殿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隔著重重殿門,爭吵聲清晰可聞——
"江南漕糧年年虧空,分明是戶部稽核不力!"
"放屁!河道淤塞是誰的責任?工部這些年撥的銀子都喂了狗嗎?"
"你……爾等武夫懂什麼治水?!"
張時安睫毛微顫。這些粗鄙如市井罵戰的言辭,竟出自袞袞諸公之口?
果然,爾虞我詐的的權謀往往采用的都是最樸素的方法。
"宣——國子監舉人張時安覲見!"
尖利的唱名聲刺破喧囂。張時安深吸一口氣,邁過那道一尺高的朱漆門檻。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數百道目光如箭矢般射來,文官緋袍如血,武官鎧甲生寒,禦座兩側的皇子們錦衣玉帶。
而最高處——九龍金漆屏風前,那道明黃身影雖看不清麵目,卻讓人本能地想要跪伏。
"學生張時安,叩見陛下。"他伏地行禮,額頭觸到冰冷的金磚。
"平身。"皇帝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和,"抬起頭來。"
張時安緩緩直起身,卻仍垂著眼睫。
這是入宮前錦衣衛反複叮囑的規矩:不可直視天顏。
"朕看了你的《漕弊策》。"
皇帝輕輕敲著禦案,""三蠹"之說,甚合朕心。不過——"
話鋒陡然銳利:"你可知革除漕弊,會斷多少人的財路?"
殿內空氣驟然凝固。
這是一個致命的試探——若答得迂回,顯得怯懦;若答得激進,又會樹敵過多。
張時安拱手,聲音清朗:"學生隻知,斷一人財路,可活萬民性命。
斷十人財路,可省百萬軍餉。若因此得罪權貴……"
他頓了頓,"學生願做陛下手中那把刀。"
"好!"皇帝突然拍案,驚得幾位老臣一哆嗦,"好一個"手中刀"!"
禦座右側,三皇子碧清死死攥緊了玉帶。
他必須用儘全力,才能克製住嘴角的顫動。多少年了……他終於等到師弟站在這金鑾殿上!
而左側的二皇子卻眯起眼,對身旁的太師低聲道:"這小子,不能留。"
在這樣的場合說出如此狂妄的話,簡直就是大言不慚。
"張愛卿年少有為,實乃國之棟梁。"
皇帝和顏悅色道,"如你能走到殿試,朕欲擢你入翰林院,專司漕運改製,如何?"
翰林院!滿朝嘩然。
那可是清貴至極的職位,非一等進士不入,如今竟要破例授一介舉人?
"陛下!"禮部侍郎崔明遠突然出列,"張舉人確有大才,但翰林院乃儲相之地,若開此先例,恐天下士子不服啊!"
他話說得冠冕堂皇,眼中卻閃著毒蛇般的光——不能明著反對皇帝,那就把張時安架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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