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澤沉吟片刻,道:“兒臣愚鈍,但據史料所載,當時阻力,一在於倭患洶洶,二在於沿海勢家與朝中官員利益勾連,恐失其利……”
“不錯。”皇帝點了點頭,終於圖窮匕見,“既然雙方各執一詞,皆有所據。空談無益,當以事實說話。”
他提高了聲音,對殿外道:“傳旨,宣翰林院修撰張時安,即刻上殿覲見!”
這道旨意,如同平地驚雷,再次震撼了整個朝堂!
一個區區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竟被特許在舉行大朝會的太和殿上麵聖奏對!
這是何等的殊榮,又是何等的……凶險!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這是要將張時安這個“理論提出者”直接推到前台,讓他與滿朝朱紫進行正麵交鋒!
當張時安在內侍的引導下,低著頭,快步穿過森嚴的儀仗。
走入那充滿無上威嚴的太和殿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成百上千道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他的身上——好奇、審視、嫉妒、冰冷、甚至隱含殺意。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禦階之下,依製行三跪九叩大禮,山呼萬歲。
動作一絲不苟,聲音清越穩定。
“平身。”皇帝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張時安,朕宣你上殿,隻因三皇子與諸位大臣,正為開海禁之事爭執不下。
你日前所呈《海事考略》,朕已覽過。今日,朕與諸位愛卿,想聽聽你對此事之見。你需據實奏對,不可妄言。”
“臣,遵旨。”張時安起身,垂手恭立。他知道,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了。
這不僅是開海之議的戰場,更是他個人能否在這朝堂立足的關鍵一役。
首先發難的,依舊是楊漣。他冷哼一聲,甚至不屑於看張時安,對著禦座方向道:
“陛下!朝堂議事,關乎國策,豈容一黃口小兒在此妄加評議?此子巧言令色,蠱惑聖聽,臣請陛下將其逐出!”
張時安不等皇帝開口,主動向楊漣方向微微躬身,語氣不卑不亢:
“楊大人,下官官卑職小,本無資格立於此地。然陛下垂詢,不敢不答。
大人稱下官為‘黃口小兒’,下官年輕識淺,確是如此。然,治國安邦,所重者,莫非一個‘理’字?
若下官所言無理,大人儘可以理服之,何須以年資壓人?
豈不聞‘自古英雄出少年’?霍去病十八歲封狼居胥,甘羅十二歲官拜上卿。
可見,年齡並非衡量才學與見識之唯一標準。”
他這番話,先是示弱,承認自己年輕,隨即巧妙地將爭論焦點從“資格”轉移到“道理”上,最後引經據典。
反駁了楊漣的年齡歧視,言辭犀利,邏輯清晰,頓時讓殿內不少中立官員暗暗點頭。
楊漣被他噎得臉色漲紅,一時語塞。
禮部尚書王肅見狀,接過話頭,語氣依舊平和,但問題更為尖銳:
“張修撰,即便不論資曆。你主張開海,可知其風險?倭寇之患,猶在眼前。
若因開海而致倭患加劇,烽煙四起,此責,你可能承擔?”
這是一個極其沉重的問題,直接將後果的責任壓了過來。
張時安麵向王肅,神色凝重,但目光清澈:“王尚書,下官不敢妄言承擔天大的乾係。
但下官想問,如今厲行海禁,倭患可曾消除?沿海百姓可曾安居樂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