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白發少年,遺孤之問
落霞穀,並非青陽宗七峰之一,而是一處位於主峰後山禁地的幽深峽穀,終年被七彩雲霧籠罩,穀底有萬年玄冰窟,是宗門用於鎮壓至寶或療養重傷之地的秘所。
此刻,萬年玄冰髓散發出的極致寒氣,勉強冰封著葉塵那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一絲生機。
他躺在玄冰台上,白發如雪,散落枕邊,麵容卻詭異地恢複了少年的清俊,隻是那眉宇間籠罩的死氣與滄桑,訴說著他曾付出的慘重代價。
沐清寒靜坐於冰台旁,月白長裙上沾染的血跡已乾涸發暗,她卻恍若未覺。
素來清冷的眸子,此刻一瞬不瞬地盯著葉塵蒼白的麵容,複雜的情感在其中翻湧——有心痛,有敬佩,有困惑,更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憐惜。她伸出手,指尖微顫,輕輕拂開他額前一縷白發,觸手冰涼。
“你究竟……是誰?”她低聲呢喃,聲音在寂靜的冰窟中回蕩。
淩清玄站在不遠處,臉色依舊蒼白,內傷未愈。
他看著沐清寒的動作,心中暗歎。他環顧四周,穀中除了他們,隻有寥寥幾位幸存的核心長老:烈陽峰主炎烈、碧波峰主水靜雲、靈藥峰主木清遠。厚土峰主石重隕落,星隕峰主雲渺(影鴉)伏誅,皓月峰主沐清寒在此,明霄峰已名存實亡。青陽宗巔峰力量,十去七八,可謂元氣大傷。
“清寒,”淩清玄聲音沙啞地開口,“他……情況如何?”
沐清寒收回手,輕輕搖頭,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萬年玄冰髓隻能勉強吊住他最後一絲心脈不散,但道基儘毀,魂源寂滅……若非他體質特殊,早已……現在,隻能看天意,或者說,看他自己能否出現奇跡。”
木清遠上前,仔細探查了葉塵的狀況,老臉皺成一團,連連搖頭:“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肉身看似恢複活力,但內在已是一片廢墟。這種傷勢,按理說神魂早該消散了,可他識海中似乎有一點不滅靈光極其頑強……但也被一股死寂之力纏繞,唉……”他身為靈藥峰主,也束手無策。
“難道……我們真的隻能眼睜睜看著……”水靜雲語氣哽咽,今日變故,讓這位溫婉的峰主也備受打擊。
就在這時,冰台上的葉塵,睫毛忽然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他動了!”沐清寒第一時間察覺到,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葉塵的眉頭微微蹙起,仿佛在抵抗著無儘的痛苦,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不再是以往的漆黑深邃,也不是施展禁術時的燃燒星辰,而是一種……看透萬古滄桑的灰寂。但在這片灰寂的最深處,一點微弱的赤金光芒,如同寒夜中的孤燈,頑強地閃爍著。
他的目光有些渙散,過了好幾息,才緩緩聚焦,看清了圍在身邊的幾人。
“……清……寒……淩院長……諸位……峰主……”他的聲音乾澀沙啞,如同破舊風箱,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儘了力氣。
“孩子,彆說話,安心靜養!”淩清玄連忙上前,語氣帶著關切。
葉塵卻微微搖頭,目光掃過眾人臉上難以掩飾的悲慟與劫後餘生的疲憊,最後定格在沐清寒那雙蘊藏著萬千情緒的眼眸上。
“外麵……如何了?那個……走了嗎?”他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眾人沉默。淩清玄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那尊……存在,在抹殺了聖教殘黨後,便閉合了空間裂縫,威壓也已散去。但是……”
他頓了頓,臉上憂色更濃:“黑風山脈方向異象不絕,地脈依舊不穩。根據古籍零星記載和那股力量的特性,我們懷疑,那被封印的存在號‘荒夔’。衪並非離開,或許隻是初步蘇醒,又或者……封印並未完全破除,衪仍在積蓄力量。但毫無疑問,真正的危機,並未過去。”
葉塵聞言,眼中灰寂之色更濃,卻並無太多意外,隻是輕輕闔了下眼,低語道:“荒夔……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