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拾銀子做什麼?”
他走到她身後。
明瀅呼吸猛窒,錢袋子掉到地上,丁呤桄榔灑出了幾個銅板。
絕不能讓他發現。
她打了千萬張腹稿,拚拚湊湊才扯出來一句話:“奴婢自己攢了些錢,想著等孩子出生,給孩子買些小玩意。”
裴霄雲凝眸看向她,冷哼:“你倒是閒,這是你該操心的事嗎?”
她對他冷淡,他也意興闌珊,可在榻上罰她一頓,她照樣會哭得淚眼婆娑。
沒關係,他有時間慢慢磨平她的性子,磨化她的心思,讓她變得和從前一樣乖順。
明瀅攥著發涼的指尖,心口砰砰亂跳。
“你足不出戶,要這些細軟有何用?”
她聽著他的話,他每說一個字,都重重地砸在她心頭,讓她眼前發暈,生無可戀。
裴霄雲將她的東西一一收走:“這些銀子我替你保管,月錢你也不必領了,想吃什麼用什麼,說一聲自會有人送過來。”
他說完,也不再看她,憋著滿腔怒意,轉身離去。
他拿走了她所有的銀子。
明瀅心中凝起的希望被他當頭澆滅。
她眼前一片恍惚,說不出話來。
—
五月中,天氣轉熱,院裡的茉莉花開得嬌豔。
下人搖著蒲扇供藍氏支額淺眠。
田嬤嬤拿著一冊紙張進來,附到藍氏耳邊:“夫人,這是淩霜那丫頭送來的大爺的賬冊。”
藍氏緩緩睜眸,拿過東西看了一眼,眼底滑過一絲狠厲:“小蹄子,拿這樣的東西來糊弄我!你去跟她說,若再送不來有用的東西,便當心她老娘的命!”
她定要拿到裴霄雲的把柄,緊緊攥在手裡,不讓他好過!
田嬤嬤轉身便要去吩咐。
“等等。”
藍氏叫住她,緩緩支起身子:“他寵愛的那個賤婢怎麼樣了?”
田嬤嬤答:“再有兩個月怕是都要生了。”
“要生了?”藍氏揪緊帕子,“我叫你把消息放給縣主,你照做了沒有?”
她早就通過威逼從淩霜的口中得知那個通房有了身孕。
裴霄雲一貫寵愛這個小賤人,當初在彆院時趕都趕不走,若是將懷孕一事透露給縣主,縣主勢必不會讓那個賤人活著,亦或是一氣之下不嫁了。
要麼讓他痛失所愛,要麼讓他青雲路斷。
他不好過,她便好過。
她如今活著,不就是爭這口氣嗎!
“夫人,老奴早早就散出去了。”田嬤嬤兀自嘀咕,“縣主應當是知道了啊。”
話音剛落,便有丫鬟來稟。
“夫人,縣主來了。”
藍氏大喜過望:“快請!沏壺好茶來!”
蕭扶楹聽到明瀅懷孕的消息便氣得吃不下飯,奈何又發了哮喘,在家養了幾日身子,今日才有力氣來國公府。
她一襲櫻草色繡蝶紗裙,眉眼中儘是銳利,絲毫不見往日的嫻熟端莊,見了藍氏,也隻是敷衍欠身,隨即坐下。
“不知縣主大駕,有失遠迎。”藍氏皮笑肉不笑,忙吩咐丫鬟上茶。
蕭扶楹懶懶道:“夫人有禮,茶就不喝了,我要見阿雲哥哥。”
“已派人去請了。”藍氏瞧了瞧她的麵色,若無其事道,“大郎他房中人有孕,又快臨盆了,近來纏磨得緊,連我這個做母親的想見他也得派人去請好幾趟。”
蕭扶楹當即冷了麵色,她嬌生慣養,從未有什麼顧忌,怒氣翻湧,掀了一盞茶。
又是那個賤人!三番五次勾引阿雲哥哥!
屋內靜默一瞬,所有人屏息凝神。
藍氏收斂幽幽目光,換上一副笑臉:“此事的確對縣主您不公,亦是我們家對不住您,您放心,我已跟大郎提過了,叫他儘快把那狐媚子送走。”
“儘快是何時?!”蕭扶楹拔高聲色。
她知道阿雲哥哥不舍得送走那個賤婢,難道往後還要讓她跟一個賤婢平起平坐不成?
屋內氣氛劍拔弩張,像是結了一層冰。
直到裴霄雲的出現,才打破了這絲僵局。
他聽空青說蕭扶楹來了,便來正院看一看,剛上階,蕭扶楹便哭訴上前,“阿雲哥哥,你究竟要瞞我到幾時,等你那個通房把孩子生下來,逼我喝她的妾室茶嗎?”
裴霄雲微微愣神。
這事蕭扶楹是怎麼知道的?
他與藍氏犀利精明的眼一對視,便全然明白了。
他的薄唇抿成一條刃,望向蕭扶楹,緩緩開口:“怎麼會呢,哪怕生了孩子,她也隻是個下人。”
蕭扶楹今日不再聽他敷衍,她就是要逼他與那狐媚子做個了斷:“阿雲哥哥,我要你即刻處理了她。”
“可她如今懷有身孕。”裴霄雲算是默認。
蕭扶楹道:“我自然不是那麼狠心的人。太醫說,我的哮喘發作時愈發嚴重,將來恐怕不適有孕。阿雲哥哥若是舍不得,大可留下那個孩子,放在我膝下養,我一貫喜愛孩子,定會當做親生骨肉來疼愛。但她,不能留!”
一個孩子而已,隨便給幾口吃的,養著就養著。
裴霄雲默了一息,聲色不明:“我會將她送走。”
蕭扶楹直截了當,仍舊不依不饒:“不夠,她讓我這般難堪,她就不能活在這個世上。”
誰不知道送走隻是一個幌子,等日後又可以接回來,隻有她永遠死了,阿雲哥哥才會徹底忘了她。
“阿雲哥哥,下個月我們便要成婚了,難道要她一個下人毀了我們的大好姻緣,傷了翊王府與國公府的和氣嗎?”
蕭扶楹不傻,這句話裡,還有對他的警告。
裴霄雲看著她,久久不語,眸中漆黑翻湧。
不按她的心意處置明瀅,便會在國公府與翊王府之間留下一道隔閡。
如今大事未成,他自然不能與翊王鬨翻。
他眼底布滿銳芒,算是對她許下承諾:“等到那時,我自有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