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裡泛著難以形容的神采，她看不懂馬爾科的意思，但是她聽的清馬爾科有些雀躍的聲音。
“佩拉！以後你就叫佩拉了！”
佩拉…？
她的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緊緊地抿了起來。
*
老實說，佩拉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在一艘船上開始新生活。
周圍沒有牆壁，抬頭就是廣闊的大海，是輕柔的海風，是鳴叫的群鳥，是從未聽聞過的神奇的生物。
還有很多高大的男人，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男人。
佩拉站在高高疊起來的兩個木箱上麵，勉強夠得著船舷。
她正戴著一個寬大的口罩，趴在船舷上看外麵的風景。
“佩拉，小心摔下去。”
馬爾科拎了一把她的後衣領子，讓她不要把身子太往前探出去。
即使一下沒聽懂馬爾科到底在說什麼，但光是這個動作就能讓佩拉能明白他的意思，她連忙自覺地往後挪了一點，然後又看了一眼馬爾科，大概是在求問，這樣的距離可以了嗎。
馬爾科一時有些失笑。
“當然可以了……不用這麼拘束，小心一點就好。”
他從小就在船上，見過各色各樣的海賊，卻偏偏很少見到像佩拉這樣安靜又聽話的孩子。
說真的，但凡佩拉調皮搗蛋一些，他或許反而會覺得更自在些。
馬爾科隨意地背靠著船舷，側頭看著佩拉，卻對上了她疑惑的眼神。
“啊…抱歉抱歉，我忘記了你聽不懂。”馬爾科懊惱地撓了撓頭。
他連忙比劃著船舷和大海，又把剛才那句話重新說了一遍：“我是說，你、你不用那麼拘束…拘束就是…自由？不對，是不自由…？”
越說越亂，馬爾科頓時泄了氣。
他乾脆閉上了嘴，抬手摸了摸佩拉的黑發，扭過她的腦袋，讓她繼續看向大海。
這時候他就覺得佩拉不會說話也好，雖然她眼裡還是疑惑，但至少她不會刨根問底地問他什麼是拘束。
手不自覺地在佩拉的黑色長發上摸了摸，她的頭發又細又軟，摸著確實舒服，隻是發尾處卻有些枯黃，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孩子應該有的發質。
佩拉以前的生活…
說起來，他們也是在最近佩拉逐漸適應船上生活以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佩拉對他們的話沒反應很可能是因為聽不懂他們說話…
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誰能想到會有人聽不懂通用語？
他還一直單純地以為，佩拉隻是因為害怕所以才不理人。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以前到底經曆了什麼，才會聽不懂通用語，又不會說話，甚至會漂在海上艱難存活。
馬爾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佩拉口罩空隙中隱約露出的奇怪紋身。
他的腦子裡不禁湧上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想法。
就在他眉頭的神色越發凝重的時候，不遠處傳來的中氣十足的聲音把他拉了回來。
“佩拉，吃飯了！今天薩奇做了超——美味的海鮮燴飯，還有甜品！”
剛從餐廳得到消息的布倫海姆遠遠地招呼了一聲佩拉。
可惜佩拉對自己的新名字還有些不適應，等布倫海姆叫了第二遍，她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他是在叫她。
佩拉連忙轉過身看去，正對上已經走到她麵前的布倫海姆。
布倫海姆太高大了，即使站在兩個木箱子上，佩拉也依然需要仰著頭才能和他對視。
他彎下腰，抱著胳膊儘量擠出最和善的微笑。
然而他一身健壯的肌肉，魁梧的體格，讓他的影子頓時籠罩了整個佩拉。
“一起去吃吧，佩拉！”
…吃？
是叫她吃飯嗎？
佩拉有些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理解錯。
一些聽多了的常用的詞彙她多少能記得，可一旦變成了句子，她就容易反應不過來。
“哦對了，喬茲說，語速得慢一點…”布倫海姆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他咳嗽了兩聲又重複了一遍說：“佩拉，薩奇、做了、海鮮燴飯，要不要去吃？”
一邊說一邊還比劃著盤子的樣子和吃東西的手勢，最後才朝佩拉攤開手心。
薩奇、飯、吃。
聽懂了這幾個詞，佩拉很快就明白了他是想來叫她吃飯。
佩拉連忙點了點頭。
布倫海姆臉上一喜：“走了，佩拉。”
看了看他朝自己伸出的手，佩拉遲疑片刻，還是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好了，我們快走，不然就要被那群家夥吃光了。”
布倫海姆說著，一手抓著佩拉的手，另一手繞過她的大腿，將她整個抱了起來，往餐廳走去。
剛走出兩步，佩拉就艱難地扭過了身子趴在布倫海姆的肩上，拽著他的手，試圖讓他往後看。
布倫海姆這是才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回過頭看馬爾科。
“馬爾科，愣著做什麼？走了。”
“布倫海姆，你終於看到我了？要不是佩拉記得我，你早就走遠了吧。”馬爾科拉長了調子，話裡話外都是刻意的調侃。
布倫海姆嘿嘿一笑，坐在他懷裡的佩拉見馬爾科不走，還朝他伸出了手。
“來了。”馬爾科這才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小跑兩步跟了上來。
他伸手握了握佩拉朝他伸出的手，這才和布倫海姆並肩往前走去。
看佩拉歪著頭，注意力全在馬爾科身上的樣子，布倫海姆撇了撇嘴。
“馬爾科，你和佩拉的感情還真好啊。”
“嗯？是嗎？可能因為我看起來比較像個好人？”
馬爾科抬高了手想去摸佩拉的頭頂，但趴在布倫海姆肩上的佩拉太高了，他摸不到，手頓了頓就想收回來。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佩拉撐著布倫海姆的胳膊，艱難地朝他彎下了腰。
馬爾科一愣，但他當然不會浪費佩拉的心意，用力摸了一把她的腦袋。
“不過佩拉也挺喜歡薩奇的，但你…”馬爾科收回手，上下掃了兩眼布倫海姆。
布倫海姆頓時炸了起來：“哈？你的意思是我不像個好人嗎？”
“布倫海姆——你太大聲了。而且我們是海賊，本來就不是好人吧？”
“那你還！”布倫海姆看了看佩拉，聲音一下弱了下去，“佩拉今天可是主動抱過來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佩拉轉過頭，看向布倫海姆。
布倫海姆連忙擠出一個微笑，佩拉不明所以，也仰起頭，回了一個微笑過去——隻可惜她戴著口罩，他隻能看到佩拉彎彎的笑眼。
但就這一眼，也夠他高興的了。
畢竟佩拉平時總是安安靜靜坐在那，很少看到她有不同的表情。
隻是這次沒能看到她笑容的全貌，布倫海姆不免有些遺憾。
他悄聲說：“佩拉還是不願意摘口罩嗎？”
馬爾科點點頭：“嗯…你知道的。”
布倫海姆若有所思，他當然知道。
佩拉被撈上來的時候，他們還因為她臉上奇怪的紋身討論過。
不過看她這樣，也知道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了。
布倫海姆甩甩頭，不讓自己往深的地方想，轉而看向了馬爾科。
仗著佩拉聽不懂他們說話，布倫海姆說起話來也放鬆了些。
“唉，可惜佩拉下一座島就要下船了…好不容易船上不全是臭男人了。”
“哈哈哈哈下船不好嗎？跟著一戶普通的家庭，至少能平安長大。老爹也這麼覺得。”
“話是這麼說…”
“好了彆想了，在佩拉下船以前，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比如，教她寫字。”
布倫海姆聳聳肩：“說得也是，不說寫字，好歹也要…”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的佩拉，才垂下眼接著說：“也要聽得懂彆人說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