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哀嚎,仿佛盆冷水,澆熄了致知小築內最後一絲輕鬆的氣氛。
那些同樣未能背誦的學子們,臉上剛剛浮現的一絲對顧銘的欽佩,此刻也化為了對自己命運的愁苦。
一時間,人人自危,再也笑不出來了。
顧銘看著王皓那張胖臉皺成苦瓜,隻能無奈地搖頭。
“誌存兄,這……我也無能為力。”
他抄得手到現在還是酸的。
“我知,我知。”
王皓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趴回桌上,如同一灘爛泥。
“我隻是……隻是想一想,這手腕就要斷了。”
下學之後,致知小築外的石階上,便多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十幾個丙班學子排排坐,人手一卷紙,一杆筆,埋頭在膝上奮筆疾書,一個個愁眉苦臉,神情宛如上墳。
清風拂過,送來的不是書香,而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哀怨。
……
此後的幾日,顧銘的生活變得極為規律。
晨起誦讀,白天聽學,夜深抄書。
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高考衝刺的階段,將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到極致。
魏夫子所授的經義律法,他亦反複揣摩,將那些微言大義融入自己的見解。
顧銘的麵板屬性沒有絲毫變化。
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學識正在以一種紮實的方式增長。
隻待積少成多,水到渠成的那天。
……
舍內,秦望依舊是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樣。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鑽研棋譜,偶爾也會翻閱一些甲班的課業。
兩人同處一室,卻涇渭分明。
東側是顧銘的底盤,床鋪整潔樸素,唯獨書桌上紙稿堆積如山。
西側則是秦望的領域,一塵不染,透著疏離,桌麵上總是隻有一卷書,一盞茶與一局未完的棋。
顧銘對此並不在意。
他深知,能在此安穩求學已是幸事,不願多生事端。
有時,他會在夜深人靜時,為自己沏上一壺熱茶,驅散寒意。
見秦望還在燈下苦思棋局,便也會多倒一杯,默默放在兩人中間的矮幾上。
秦望從未說過謝,卻也從未拒絕過。
那杯茶,總會在不知不覺中變空。
而秦望,在落子沉思的間隙,眼角的餘光也會掃過顧銘。
那個身影,總是挺拔地坐在燈下,不知疲倦。
他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竟成了這靜謐舍內唯一的背景音,奇異地並不讓人覺得煩躁。
深夜,顧銘正為一道經義注解苦思冥想,眉頭緊鎖。
“《禮記·樂記》有雲,‘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在寂靜中響起。
“你所困惑之處,或可從‘人心’二字破局。”
顧銘愕然抬頭,正對上秦望那雙清澈如古井的眸子。
對方手中正持著他剛才沏的一杯茶。
他愣了一下,隨即起身,鄭重地行禮。
“多謝玄暉兄指點。”
秦望隻是微微頷首,便收回目光,重新走到自己的桌案,思緒重歸棋盤,仿佛剛才開口的不是他。
顧銘心中卻泛起一絲暖意。
他發現自己的這位室友,其實是有些外冷內熱。
用前世的經典詞彙來總結,那就是傲嬌。
……
日子在這樣平靜而規律的節奏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