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心潮起伏之際,一聲咋咋呼呼的叫喊打破亭中的寧靜。
“痛快!痛快!”
王皓渾身濕淋淋地從潭邊跑了回來,像一隻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胖鵪鶉,臉上卻掛著酣暢淋漓的笑容。
他一邊跑,一邊甩著手上的水珠,幾滴冰涼的水珠濺到了李修的畫紙上,暈開了一小團墨跡。
“王兄!”
李修不滿地低喝一聲,連忙拿起畫紙,小心翼翼地吹著。
王皓自知理虧,嘿嘿一笑,湊了過去。
“李兄莫怪,莫怪,一時興起,忘了形。”
他探頭看了看李修的畫,隻見紙上山石嶙峋,瀑布飛瀉,已初具神韻,不由讚道:“畫得真好!”
顧銘被他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逗笑了,心中的萬千思緒也被衝淡不少。
他看著一個正專心臨摹,一個玩得渾然忘我,不禁好奇地問道。
“王兄,你這課業,打算如何完成?”
“作詩?繪畫?還是譜曲?”
王皓聞言,立刻擺了擺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作詩繪畫太費腦筋,譜曲更是要我的命。”
他擠眉弄眼,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山人自有妙計。”
顧銘與李修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隻見王皓從自己那濕了一半的袖子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油紙包,層層打開,露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箋。
他將紙箋展開,得意洋洋地在兩人麵前一晃。
“看看!看看!這是什麼?”
顧銘定睛看去,隻見上麵用一手頗為工整的館閣體,抄錄著一首七言律詩,題頭赫然是《詠青城飛瀑》。
“你……”
李修看得目瞪口呆。
王皓將紙箋寶貝似的重新包好,塞回懷裡,臉上滿是奸計得逞的笑容。
“嘿嘿,我早就料到院學不會讓我們白出來玩。昨日出院學的時候,我就順道去通文館轉了一圈,花三兩銀子,買了這麼一首。”
“這首詩雖算不得絕佳,但勝在應景,辭藻也還算華麗,用來交差,綽綽有餘了。”
他拍了拍胸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顧銘聽完,不禁莞爾。
他不得不佩服王皓這種另辟蹊徑的“智慧”。
“王兄高明。”
他由衷地讚了一句。
李修則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最終也隻能歎一句,“你啊……”
顧銘在一旁看得好笑,心中卻也泛起一絲波瀾。
王皓這法子,雖是取巧,卻也未嘗不是種應對之道。
那自己呢?
他下意識地在腦海中搜尋。
詠山,詠水,詠瀑布的詩詞,前世的那些千古名篇,如繁星般在記憶中閃爍。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不行、不行、都不行。
顧銘暗暗搖頭,實在有些殺雞焉用牛刀。
還是他自己來吧!
顧銘的目光,重新投向那道飛瀑。
水聲轟鳴,氣勢磅礴,萬千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景是絕美的景。
可真要落於筆端,卻又覺得言語匱乏,難以描摹其神韻之萬一。
一時之間,竟是毫無頭緒。
靈感這東西,總是可遇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