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手,竟然直接斬斷黑子所有的連接,盤活了全局!
顧銘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秦望,眼中滿是震撼。
他有些無法想象,幾歲孩子是如何能得出這等石破天驚的妙手。
秦望沒有在意他的目光,她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棋局,許久,才輕聲道:“走吧,看下一局。”
就這樣,一個教得認真,一個學得專注。
秦望不再隻是講解,更多的時候,他會設下難題,讓顧銘自己去思考,去落子。
每當顧銘陷入僵局,他便會恰到好處地點撥一二,不多言,卻總能一針見血。
顧銘沉浸其中,渾然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他發現,這些棋局不僅僅是棋局。
有的如沙場點兵,步步為營,講究一個“勢”。
有的如朝堂博弈,勾心鬥角,講究一個“利”。
還有的,則如山水畫卷,意境悠遠,講究一個“空”。
他仿佛在與數百位不同時代、不同心境的棋道高手,進行著一場場無聲的神交,也印證著秦望的一路過往。
日頭西沉。
暮色如墨,自山穀深處一寸寸漫上來。
崖壁上的光影變幻,棋局的刻痕在昏黃中顯得愈發深邃。
陸陸續續地,有學子收拾好行囊,三三兩兩地結伴下山。
喧鬨聲漸漸遠去,山穀重歸寂靜。
隻有風聲,與遠處溪流的潺潺水聲。
顧銘從一局名為“漁樵問答”的棋局中回過神來,才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已隻剩下他們二人。
“天色不早了。”顧銘輕聲提醒道。
秦望沒有回答。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目光投向那崖壁最中央,三百年來無人能解的“仙人譜”。
暮色為他清冷的身影,鍍上了一層孤寂的輪廓。
顧銘本以為,對方隻是想在離開前,再多看幾眼這畢生所求的目標。
卻沒想到,秦望竟緩緩轉身,在那巨大的青石棋盤前,再度盤膝坐下。
和昨日一樣,他從懷中取出兩隻錦囊,將黑白棋子,分彆置於身側。
顧銘見狀,心中了然。
看來,這位棋癡是又想自己跟自己下棋了。
他沒有打擾,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準備等對方結束這一局,再一同回去。
然而,秦望接下來的動作,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沒有去拿任何一枚棋子。
而是抬起頭,那雙清亮如寒星的眸子,穿過愈發深沉的暮色,靜靜地看著顧銘。
“坐。”
一個字,清冷,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顧銘微怔,依言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石坪微涼,帶著山間夜裡的寒意。
兩人隔著一方古老的棋盤,相對無言。
風在山穀間回旋,吹動著秦望額前的碎發。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你來執黑。”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枚石子,投入顧銘平靜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我?”
“我棋力淺薄,如何能與這仙人譜對弈?豈不是玷汙了前人手筆。”
這可是三百年來無人能解的棋局,連蕭衍都無法達到玄暉兄想要的效果,自己一個初窺門徑的菜鳥,豈不更是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