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再是圍剿與反抗。
這是一場最原始、最血腥的對攻!
白子放棄所有防守,放棄所有騰挪的空間,化作一柄最鋒利的尖刀,不顧一切地刺向黑子巨龍的心臟。
而黑子,則被這突如其來的瘋狂打法徹底激怒,收攏了所有外圍的兵力,對這柄尖刀進行著最慘烈的絞殺。
一步一血。
每一顆棋子的落下,都意味著另一片棋子的死亡。
棋盤之上,屍橫遍野。
顧銘早已看得心神俱震,手心滿是冷汗。
他從未想過,一盤棋,竟能下到如此慘烈的地步。
這已經不是棋了。
這是戰爭。
是一個人,對抗三百年的戰爭。
而身前的秦望,早已不複平日裡那清冷出塵的謫仙模樣。
他衣衫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單薄的背脊上,發絲淩亂地黏在臉頰,那雙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卻亮得嚇人,仿佛有兩團鬼火在其中燃燒。
他整個人,都化作了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山穀間的風,停了。
林間的蟲鳴,也歇了。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方棋盤,與棋盤前兩個不知疲倦的身影。
棋盤上的空位越來越少。
黑白雙方的子力,都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消耗著。
白子大龍的殘骸,依舊被困在左下角,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可那柄由白子化作的尖刀,卻也硬生生鑿穿了黑子巨龍的腹地,將其斬成了數段。
勝負,依舊在毫厘之間。
當顧銘落下最後一顆黑子,棋盤之上,再無一處空地。
他抬起頭,看向對麵的秦望,聲音乾澀。
“結束了。”
秦望沒有動。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棋盤,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喘息聲。
顧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開始默默地數子。
他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
一片,兩片……
黑子……白子……
當最後一個數字在心中落下,顧銘的呼吸也不由得猛地一滯。
他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秦望。
秦望緩緩地,緩緩地閉上眼睛。
贏了。
白子,反勝黑子。
一目。
僅僅一目之差。
三百年來,無數棋道國手皓首窮經,亦不得其門而入的仙人譜。
今日,此時,此地。
被解開了!
秦望的身子晃了晃,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一瞬間被抽空,整個人向後倒去。
“秦兄!”
顧銘大驚失色,連忙起身,一個箭步衝過去,伸手將他扶住。
入手處,是一具滾燙而又在微微顫抖的身軀。
秦望靠在顧銘的懷裡,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
他睜開眼,望著頭頂那輪清冷的明月,許久,許久。
而後,秦望笑了。
那笑容,很輕,很淡,卻仿佛融化萬古的冰雪,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澄澈與純粹。
“我,解開了……”